第71章 鸦之眼（6）第二卷 最终章（2/2）

赤研弘像一头熊一般箍着扬一依，把口水弄了她一脸，谁也不知道扬一依现在感受，她尽力把脸从赤研弘的吻下拉出来，笑道，“但凭大公和瑞谦大人主持，一依定当遵循不渝。”

靳思男在一边，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她看到陈振戈和赤研恭同时撇了撇嘴角，只不过陈振戈嘴角向下，而赤研恭的嘴角向上。

赤研弘的声音虽大，还有些稚嫩，他高声叫道，“我要娶她，明天，不，今天就要！”他醉了，醉酒的少年可以猎杀老虎。说着，他把手强行伸进了扬一依的衣襟，若论气力，扬一依远逊于赤研弘，自然是挡也挡不住，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扬慎铭呆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不知所措，杜广志则没有起身，一直盯着上席，那里坐着佝偻着身躯的圈龙坊主周道，靳思男被陈振戈按在身边，动弹不得，眼眶里满是泪水，只有李子烨表情僵硬，把手搭在了刀柄之上。

扬一依咬着嘴唇，在赤研弘耳边小声道，“你把我捏疼了。”

赤研弘张口咬住了她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说，“我要捏死你！”

恐惧转化成为战栗的兴奋，顺着扬一依的骨骼筋脉游走，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肌肉紧紧抽在一起，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被赤研弘捏住的**似乎肿胀了起来，这疼痛和她脖子上的疼痛混杂在一起，急速爆裂开来，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从她的躯壳中振翅欲出。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青华坊都在晃动。人们立足不稳，桌上的食物和摆饰落了一地，狂风猛地掀开了大门和所有窗子，幽深的夜雨中传来凄厉的怒号，最是抗风的鲸脂巨烛竟然熄灭了一多半。

人们听到了青华坊顶琉璃瓦在庭中青石上摔碎的声音，屋檐下的瓷铃铛发出一长串地密集磕碰，最终一一爆裂。一道剑一样的白光从极高极远的天际雷霆万钧地劈下，照亮了每个人惨白的脸庞。

赤研弘松开了手，他被晃倒在地，滚了几滚，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每个人都就手抓住身边的桌椅，以稳定身形。

赤研井田身边的侍卫一把抱住了他，他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推开他们，大踏步走出门来，然后静止在暴雨中。

贵族们站稳了身子，一个个走出门来，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个黑色的气旋在灞桥的雨夜中咆哮，从深不见底的天空垂下，卷起房屋、牲畜和经过的一切，大雨滂沱，和着人们的呼救和惨叫，竟然燃起了十余处猛烈的大火。每个人的脸都被遥远的火光映得惊魂不定，不详的沉默在蔓延。

赤研井田回头，周道正在他的身边，他阴沉着脸道，“周先生，这是什么道理，怎么飓风还会带来大火？星空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了么？”

周道先咳嗽了半天，然后缓缓道，大公，请抬头看，他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西北天际，地上的火光在雨中熊熊燃烧，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在红色的天际，乌云的背后，有一颗血红色的星星正在放射着璀璨的光芒。

“不可能，占老师走之前，我刚刚计算除了弥尘的轨迹，它不会出现在这个方向，即便三个月后，三年后、它也不会这样闪耀。”赤研敬忍不住叫了起来。

“敬公子，陨星阁中的星盘是在模拟正常的星轨运行，数万年来，星空都是这样，但今夜不同，弥尘跃出了螭猷天，进入了本不该它出现的星野。”雨水抽打得周道睁不开眼睛，他的声音仿佛更加苍老了，他喃喃地说，“乱了，都乱了。”

扬一依也走出了门外，大雨让她畅快，雨水可以洗掉一切不洁和污秽，也可以洗掉她对自己的怨恨和不满。她看着那颗血红闪烁的星星，嘴角泛出了一丝笑意。

是的，杜广志也在望着这颗星，杜广志告诉她，这颗星有自己的名字，人们称它为“鸦之眼”。

扬一依挺起胸膛，水和火，山和海，生与死……我是火神的渡鸦，她记不住杜广志告诉她的漫长的誓言，但这个屈辱的夜晚，她总算找到了一些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神迹。

从此刻起，无论哪个神祗，只要它愿意帮我达成我的愿望，我将以鲜血和生命奉献给它。在众人的目光之外，扬一依总算想起了一句话，“我是春晓的花朵，我是凛冬的冰霜，我没有自己的名字，我守护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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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地雾气在平原的拂晓消散。

“谁！”伍平和吴亭的箭几乎同时飞了出去，远处的树林边缘，传来战马嘶鸣，哎呦两声。尚山谷和伍扬飞一般打马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们的马背上带着两名面有菜色的士兵奔驰了回来。

“是自己人。”甲卓航有些疑惑，从盔甲装扮上看，这两个人显然是吴宁边的斥候。同样，这两个人见到了这十几个衣衫甲胄各不相同的军士，也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并不认得眼前的这些武士，但他们认得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服饰。

“大、大大、大”，其中方脸的斥候一时口吃起来。

“我是扬觉动。你们是谁的部下，这里离毛民还有多远？”扬觉动还有许多问题，但他知道他们要慢慢回答。

“大公！”两名斥候挣扎着下拜，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有了泪水，“你还活着，太好了！”斥候的声音有些呜咽。

“废话！不活着难道是鬼魂不成！”伍平抬脚就踢了语无伦次的方脸斥候一脚。“回答问题！”

“是，是，”斥候的脸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

“回禀大公，我们是白旭将军手下的斥候，这里在毛民西南，紧邻百鸟关，离毛民尚有二百余里！”

“白旭的部下？”豪麻脸色沉了下来，“柴城的兵士怎么会深入南渚？难道百济公同南渚开战了？”为扬觉动的失踪复仇，这曾是他们最为担心的结果。从重晶之地穿出，他们在茫茫的小莽山中绕了太长时间。

豪麻在细细盘问，扬觉动却打马上到了进入平原前的最后一个小丘。眼前，只有一望无尽的层层雾气，只有等到阳光劈开天地，它们才会悄悄消散。

扬觉动极目远望，仿佛看到了青色的大安城，和他离开前的热闹和嘈杂相比，在这个清晨，它如此的肃穆和沉静。

他知道，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