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姬蕴之谋（1/2）

长安城外姬家的一处别院中，刚刚沐浴过的姬蕴只着中衣，外披一件宽大的月白棉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闲适慵懒中透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极致妖冶。长长的墨发尚未全干，半湿着随意披在身后，袍子上也沾染了几分晕开的水渍。屋里硕大的铜炉里炭火燃得正旺，姬蕴从桌上执起一卷之前未看完的竹简，将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竹简缓缓展开，一边细细研读一边缓慢踱步到一张墨色的沉香木软榻前，轻靠着榻旁的沉香木质雕花屏风，屏风上镶嵌的三颗硕大的夜明珠泛着莹莹温润的光，让人有岁月从容、恍如隔世之感。

容云鹤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不知为何脑中竟会突然显现出自家妹妹靠在软榻上看书简的样子，说起来，这人与玉儿倒是般配，只可惜是这样的身份！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姬蕴才缓缓抬起头，丝毫没有因为屋内突然多了一个人而感觉到意外，似乎容云鹤一直就在这里一般。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遇，一个乾坤锦绣，一个绵里藏针，似乎谁也占不了上风，但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赏。

片刻过后，容云鹤突然唇角轻扬，率先开口道：“姬相好筹谋！”

姬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才状似无意道：“云鹤兄此话怎讲？”

容云鹤也不客气，自顾自得走到软榻前，以姬蕴和容云鹤这样的身份，本应该是礼仪周全地隔桌跽坐，正面相对。而容云鹤却是随意往榻沿一坐，双脚置于榻前的地上，隔着榻上放置的一张矮几与姬蕴侧身相对，看上去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随意。

听姬蕴之言，容云鹤并不急于回答，而是随手从矮几上执起茶壶茶杯，倒了一盏茶，端到嘴边却并不喝下，似乎只是为了闻这茶香。片刻之后，只见容云鹤缓缓放下茶盏，浅笑温言道：“虽说姬相名满天下，生意场上你我交手多次，可算起来誉今日才算第一次见到姬相本人，果真是人中龙凤！”

姬蕴闻言轻笑出声：“云鹤兄深夜只身来了这里，想必也是颇废了一番周折，只是为了说这些？”

容云鹤瞳孔一缩，继而笑道：“姬相说的如果是这园中阵法的话，周折谈不上，无非是耽搁了些时辰而已！”

姬蕴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园中布有九九八十一道连环阵法，云鹤兄是第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容云鹤不置可否：“我家小妹闲来无事喜欢研究些奇门阵法，园子里处处皆有玄机，我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送了性命，长此以往，便也得了些破阵的诀窍来。”容云鹤这话说来也不假，南宫世家传世本领中本就有布阵这一项，南宫震天更是痴迷于各种奇门阵法。容玉在南宫世家时，便是得了南宫震天的衣钵，五岁就能布得一手精妙绝伦的阵法，家中兄长们为此遭殃的不少，久而久之，便也人人都练就了一身破阵的好本事。容玉自七岁之后去了南楚，对阵法的热衷更是有增无减，容闲鹤便是直接“深受其害”。据闻连楚王刘注也曾在容家女公子的百花阵里被困了三天三夜。容云鹤一年之中也有一段时间会待在楚地，因此现下这番说辞倒也不足为怪。

不过姬蕴是何等人，岂能对容云鹤的话尽信？时至今日，天下人眼中的容云鹤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以南宫世家嫡长子之尊入继容家，执掌百年皇商之家，再深一点也不过是个身手不错的商人。但是容云鹤的身手岂止“不错“？容云鹤布阵的手法，别人不知道，姬蕴却是清楚得很！就连自己也未敢说胜得了他！能让容云鹤“稍有不慎便会送了性命”的阵法，若真出自容玉，那么容家这些年藏得不可谓不深！何止是深，说深不见底也毫不为过。不过，此时容云鹤轻易便说出这些，等于是告诉自己容家的底牌不止一张，心思缜密的容家少主会这般轻言？

姬蕴淡淡的“哦？”了一声，但是眸中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却还是未曾逃过容云鹤的眼睛。

“那云鹤兄以为，本相的连环阵比之容家女公子的阵法，如何？”纵然心中波急浪涌，姬蕴面上仍是不露声色，浅笑着问道。

容云鹤面色淡淡地看着姬蕴，缓缓吐出四个字“不遑多让，各有千秋！”

姬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着拔高了声音道：“可听清楚了？“说这话时虽是笑着，但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而且很明显，这话并不是对容云鹤说的。

果然，容云鹤很快便听见屋外有一沉稳的男子声音传来：“听清楚了！“

容云鹤面色有些微的冷意，这人就在门外，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功夫可见一斑。而从姬蕴与此人的一问一答中，不难看出，想必此人便是这园中九九八十一道连环阵法的布阵之人。别人不知道，容云鹤却是心知肚明这阵法之精妙，自己虽全身而退，却也是险象环生，受了不小的内伤。这普天之下能伤得了容家云鹤的人五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但很显然，这布阵之人并不在这五个指头之列。越想容云鹤眉头越发皱地紧了。

但容云鹤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并未在此事上多想，而是话锋一转道：“姬相先前多次差人送来书信，誉一直未曾回复，一是容家在京城根基未稳，诸事缠身，不得解脱。二来，对于姬相所筹谋之事，誉虽不全然知晓，却也能猜测一二，容家百年根基，断不会轻易卷入朝堂之争！“

说到此处，容云鹤停了一下，见姬蕴若有所思，似在仔细思考自己话中所说，于是嘴角一勾，接着道：“誉一直以为姬相位极人臣，宰相肚里能撑船，若是容家往日有什么得罪之处，那也是容家与姬相之间的事。却不想姬相竟然打起一个小丫头的主意来！“

“呵！”姬蕴轻笑出声，眸中神色莫辨，面色却是春风和煦：“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这才是云鹤兄此行的目的吧？”

容云鹤目光坚定，神色严肃：“容家一介商贾之家，助不了姬相什么？若是银钱之事……”

容云鹤话未说完，便被姬蕴反问道：“云鹤兄觉得本相缺钱？”

容云鹤眉心微蹙：“誉愚钝，实是想不出姬相所求！”

姬蕴看定容云鹤片刻，才笑问道：“如果我说，我所求不过一人而已呢？”

容云鹤瞬间冷了脸色，言辞之间也多了凌厉之气：“容家上下，唯此一人做不得交易！”

“云鹤兄怎知我说的是交易，而非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