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江梁来访(1/2)
舱中的鼓乐换了几番音调,如今却是演奏起了关外草原的铃铛鼓来,四周缀着铜铃的手鼓在伶人的手中变换着五彩斑斓的曲调,演绎出千变万化的人生。席间众人各有所感,那向来不拘小节的东方朔双眼微眯,正手执一根银筷子,在面前的青铜酒樽上徐徐敲打着,和着伶人手鼓的旋律,时缓时疾,时重时轻,慵懒闲适之态立显。
韩说隔着桌子与角落里的司马迁相视一笑,举杯对饮,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郑默白墨色的瞳眸中映着周围的觥筹交错,形形色色,忽觉有一道视线犹如实质地落在自己身上,本能地抬眼望去,却见目之所及,一身宝蓝衣袍的容云鹤正朝东方朔举杯。郑默白狐疑四顾,发现众人皆醉,自己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头脑昏沉,心下疑惑,莫不是看花了眼!这厢怔忡间,自然不会注意到那厢容云鹤嘴角勾起的弧度。
“禀公子,外面有绣衣使者来访!”舱外隔着帘子传来侍女的声音。
已经醉眼朦胧的韩说眉心一拢,半狭着的眸子一顿,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颜色,让人不辩情绪,良久才听闻他拖长了尾音的一声“哦?”
“来者乃是江直指府上的江梁公子!”说着顿了顿,似在斟酌,片刻又道:“绣衣使的官船停在距此一里的地方,江梁公子是独自驾小船来此,身边只带了一个摇撸的护卫!”
这江梁是何许人,说他仗势欺人,说他骄奢淫逸都丝毫不为过,何曾见他如此顾忌过。竟然让绣衣使的官船停驻一里外,孤身驾船来此,明明是搜查,侍女报的却是“来访”,显然这江梁是以拜访之名求见的。容云鹤心思澄明,转眼间已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给缕了个清,看向韩说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复杂。
席间众人早在侍女禀报绣衣使来人之时,便各自心中不悦,而再听说来人是江梁之后,纷纷露出鄙夷之色。即便是醉得脑子不清爽,这些自视清高的贵族、清流也尚记得这号不入流的人物,可见江梁之名实是太臭了。
“韩说公子,这江公子可是冲着你来的?”东方朔醉得有些厉害,一手置于面前的桌上,支着有些摇晃的脑袋,因为醉意而有些涣散的眼眸中深意一闪而逝。
韩说尚未及回答,便听见舱外的脚步声,不过片刻,已经有人掀帘而入,正是江梁。只见他一进得舱中,目光先是扫过在座的众人,在掠过韩说时,眼神一滞,随即转开,眸光一寒,却是冲着方才说话的东方朔:“多日不见,东方先生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
东方朔嘿嘿哂笑两声:“我这般年纪,哪有那貌美如花的公子香!”
江梁好男风,这是长安城尽人皆知的事情,可东方朔这般明晃晃地说出来,他哪里受得了,而且还是当着韩说的面。长安城谁人不知绣衣使江直指的公子爱慕弓高侯府的韩说公子已到痴迷的地步。曾经因为在平阳长公主的一次赏花会上偶然见了韩说公子一面,回去便害起了相思病,怎奈韩说身份高贵,哪是他能随意染指的。于是这纨绔便在长安城里发了狠地搜寻和韩说公子长相相似的男子,但凡是有一点肖似,不管是鼻子、眼睛、还是嘴巴、额头,总之只要是与韩说公子沾上了点边儿的,皆被他搜罗进了别院。韩说公子曾一度因为此事被京城贵族当做了笑柄。
东方朔此时提这茬儿,江梁自然是恼羞成怒,一只手指着东方朔的鼻子,半晌才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三个字:“东方朔!”
“真是无趣!”眼见着这二人剑拔弩张之势,淮南王太子刘迁突然冷嗤了一声,随即起身,看了从头到尾都事不关己、一副冷眼旁观样子的韩说,忽而心之所至,难得起了逗弄之心,笑得莫测,对韩说道:“孤要更衣,韩说公子可否带路?”
“太子殿下要更衣,自有奴儿伺候,岂有主人亲自相陪的道理?”一直对东方朔怒目而视的江梁乍闻刘迁之言,心下一紧,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东方朔,不等韩说回答,便抢先替他回绝了刘迁。
刘迁颇有深意的目光在江梁和韩说身上好一阵循环往复,然后缓缓向韩说走近。因为醉得不轻,脚步有些虚浮。然不等刘迁站定,韩说已经起了身,白衣熏香,才子风流,一时间竟是让在场的人都晃了下眼。但见韩说广袖一展,做了个请的动作:“说为主人,殿下乃上宾,自当得说亲自相陪!”
刘迁顿觉这韩说果真是个妙人,心下一喜,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如此,便有劳公子了!”说着率先迈开脚步,向舱外走去,立刻便有奴婢将一件深紫色灰鼠毛领金线织锦鹤氅恭敬地捧将过来,顺势给刘迁披在肩头。刘迁一边随手系着鹤氅的系带,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在路过江梁身旁时,还故意大笑了两声。
江梁虽然心中憋屈,却也知有些人是他轻易招惹不得的,至少现下是不能招惹的,只能先记着这笔账。他这厢心下起伏间,便听见韩说清冷的声音响起:“说在此处宴请宾客,并未做过有违规制之事,若是江梁公子不放心,大可随意搜查!”
自江梁识得韩说,这还是韩说第一次跟他说话。从前无论江梁多么跋扈,只要见了韩说那便如耗子见了猫,连说话都怕声音大了惊了意中人。而韩说对江梁从来就是形同陌路,偶尔公开场合下的见面也是从未正眼瞧过他。江梁日日打听韩说行踪,只要韩说出现在哪里,哪里定然有江梁的身影。饶是如此,堪称京城混混头目却仍似下里巴人的江梁公子也未曾与阳春白雪一样的韩说公子说上过一句话。而此时,韩说竟然对他说话了,江梁心中喜不自胜,他所关心的是韩说口中的话是对着他说的,丝毫不在意话里的意思。韩说对着他说话这件事情本身在江梁心中就如天降红雨一样,因此此刻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韩说开口对他说话这件事情本身,而不在意话里的内容。而当他意识到韩说话里的内容之时,韩说已经出了船舱,江梁只来得及冲着那即将要消失在转角的白色衣袍的一角喊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我……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或许是想告诉韩说他并不是来搜查的,只是来见他,可是他本意又确实是来搜查的……一时之间,江梁似乎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网里,挣扎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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