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随了孤吧！（1/2）

女子猛然间看向刘迁，水眸清波，却是风过无痕，倒影着对面男子临风玉树之姿，本是温柔缱绻的画面此时却是无关风月。良久，女子嫣然一笑，朱唇轻启，声音犹如山涧清泉淙淙清冽，又如廊檐风铃，声声悦耳：“殿下真会说笑！我一个小小的庶女，便是家兄再怎么维护，也无有胆子敢在绣衣使的眼皮子底下放走什么人！殿下这般冤枉小女，小女甚是惶恐！”说到此处，女子见刘迁仍是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显然不相信自己说的！不过女子也不指望他真的信了自己，于是莲步轻移，朝刘迁走近两步，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悠悠然道：“殿下想必也曾听闻，小女沉疴缠身，家兄此番带小女出来便是为了寻医问药之事！先前殿下曾问小女与容大公子是何关系，其实……容大公子是为小女瞧病而来！”

“瞧病？”刘迁眉头一蹙，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面色红润，还略带点一点婴儿肥，像一块玉质天成的绝世璞玉，泛着盈盈皎皎的光芒，说话中气十足，哪有什么沉疴之状？

似是为了打消刘迁的顾虑，女子突然捂着胸口狠狠地咳嗽了两声，才道：“因伤在心肺，时日过久，本是将死之人，却蒙容大公子垂怜，携松年堂淳于先生前来为小女诊治。”

“医工？”刘迁再次蹙眉：“今夜舫船之中有松年堂的淳于陌？”刘迁虽人在寿春，但松年堂立世百年，又闻名天下，自然是知道松年堂的医工是从不外出看诊的。如果真如眼前女子说的，容云鹤执掌容家多年，赏罚分明，规矩严格是出了名的，会为一个小庶女破了松年堂百年的规矩？

“此事关系到容家的声誉，也关乎小女的名声，故而极为隐秘，若非殿下执意相问，小女也不会说出来的！”

“故而韩说公子随孤出来更衣是假，要带松年堂的医工来给你瞧病是真，却不想孤会跟你兄长一起，故而当时你将孤打晕。又怕孤醒来之后无法交代，便索性将你家兄长一并敲晕了？”

“殿下果然英明！”女子给了刘迁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道：“当时殿下醉得不轻，小女听闻今夜绣衣使在追捕什么人，若是殿下醒来问起，只管说是遇到了被歹人被打晕了即可，也不会连累了兄长和容大公子！”

“哼！”刘迁咬牙道：“你倒是想得周到，连哄骗孤的法子都想好了！孤岂是如此好糊弄的？”显然是对女子的说辞有了几分相信。

“小女现下自然已经知道殿下不是好糊弄的，正追悔莫及呢！”女子眉目流转，一抹轻愁凝于眉梢，竟有几分楚楚之感。

刘迁眸子一闪，随即轻咳了一声，又问：“那暗中埋伏的是谁的人？”

女子神色微变，他竟然发现了暗中埋伏的人？不过细细想来今夜种种，这淮南王太子虽桀骜，却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他能打乱今夜的棋局，还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那么，能识破暗中埋伏的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自己离开前朝暗中打的手势？一个弓高侯府的庶女能指挥暗卫，不管这暗卫是弓高侯府的还是容家的，都难以解释！不过显然回答弓高侯府要好一些，毕竟自己是弓高侯府的人，总比去对容家暗卫指手画脚要好解释一些。

如此想着，女子嘴角一勾，却是在看向刘迁的一霎那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几息之间，只听见她依旧清冽如泉的声音再次响起：“容家的人！”

“哦？”这下换作刘迁不解了：“容家的暗卫听命于弓高侯府的女公子？”

果然，他看见了自己打出的那个手势。女子心下一凛，幸好自己反应及时临时改变了说辞！如此想着，女子随即眸色一黯，沉思片刻才缓缓道：“他们要听命的不是弓高侯府的女公子，而是容家未来的主母！”

“你是容云鹤的……”几乎是女子话音一落，刘迁便急急问道。谁知话才说了一半竟不知如何再问。

女子却是明白他要问什么，于是大方地点头道：“正是！殿下想要知道的，小女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还请殿下放小女回去！”说着再次探头往渭水江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见绣衣使的官船已经停泊靠岸，几十来个兵士正在沿岸搜寻，估计不出一刻钟，他们便要寻上山来。

“回去？”刘迁反问：“如今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相处了大半晚上，那容大公子便再是君子风度，恐怕也容不得你！你还如何回得去？”

“容大公子如皓月高洁，断不会以阴私之心揣度于我。”女子似乎对容云鹤格外敬仰信任，说话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的光芒竟让刘迁觉得太过刺眼，讽刺的话正要出口，便见女子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话音一转道：“虽然如此，小女却是不敢妄想再与容大公子匹配。今日之事，就算外界传言都以为今日被殿下带走的乃是家兄而非小女，小女也无颜再面对容大公子。小女身子羸弱又病入膏肓，想来不久于人世，本也不愿累及旁人。容大公子乃是阳春白雪般的君子，自然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之相配。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小女也会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的！”说话间，女子神色忧伤，竟落下几颗晶莹的泪珠子来。惶惶间只见她微抬起一只手来，以广袖抚面，轻拭眼泪，夜风冷月，高台破败，倒是更衬得美人楚楚，惹人怜惜。

不知是月色惹下的祸，还是女子的神情太过悲哀，向来面对女色赏而不恋、醉而不迷的刘迁却是第一次没有细细去思量女子话中之意，自然也未曾发现任何破绽。堂堂淮南王太子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会轻易被一个小庶女给糊弄了，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幕都会有捶胸顿足之感。他后来总在想，当时怎么就信了她了呢？容云鹤是何等人物，他的婚事就算再隐秘，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再说，那弓高侯府是何种门第？虽说不能与刘氏诸侯王相比，却也是有自己的封地、自成一国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现任弓高侯韩颓当之父韩王信乃是战国时期七国之一的韩国韩襄王的庶孙，曾随高祖皇帝刘邦击败项羽平定天下，后来因刘邦猜忌而起兵反叛，投靠了匈奴。直到文帝十四年韩颓当才与其侄子韩婴归降汉朝，分别受封为弓高侯和襄城侯。韩颓当曾任匈奴相国，虽屡有功于社稷，但由于祖辈的积怨，韩家曾显赫于世的名门贵族身份，以及与匈奴千丝万缕的关系，未央宫盯着弓高侯府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眨巴过。这样的门第对于容家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容老爷子和容云鹤难道是嫌容家太安稳了吗，给自己找个祸端在身边？

只是这些只要稍加梳理便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思路，刘迁却是睁着眼睛给妥妥的忽略了。鬼使神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了一句：“你随了孤吧，孤自会保你身子痊愈，给你一世安宁！”

“啊？”女子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太子殿下话里的意思，待觉察过来，却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刘迁，张大了嘴吧，半晌才像是反复求证似的问了一句：“殿下……是要娶小女吗？”

刘迁只当她是惊喜过了头，剑眉一扬，清了清嗓子才说：“你也不必感激于孤，孤只是见你着实可怜，孤本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自不会让你因孤之过遭人诟病、随波逐流！虽说孤还未曾见过孤的太子妃，不过想来你也听过南宫未央的名字，名门闺秀，进退有容，将来也不会为难于你。便是孤后院之中的那些个姬妾，也都是极好相处的。孤……孤会宠爱于你，护你安宁，你若愿意，我自会去与弓高侯讨要你来，如此可好？”

刘迁自顾自地说着自以为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最好的安排，却不想女子早已面色沉得能滴出墨来了。哼！感激你？本姑娘不灭了你就是你祖上坟头冒青烟了！遭人诟病、随波逐流，谁要随波逐流了？还太子妃小妾的，搞了半天是要本姑娘去当妾的？谁稀罕你的宠爱？还讨要？当本姑娘是随随便便一件东西，想要便要了吗？女子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不过也知道现下不是与这厮翻脸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今日这羞辱，日后定当百倍千倍地讨要了回来。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是瞬间换上了笑意，心思急转间，柔声细语道：“多谢太子殿下垂怜，小女自是愿意的。只不过，方才听殿下话中之意，那南宫未央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小女怎的从未听闻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