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确实是无地自容了（1/2）

这是一人一鬼见面之后，老鬼说过最多的话。

但少女却没有丝毫的不耐，既不附和说些什么，也没有简单的摇头或点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偏偏是这静静地听着，使得老鬼眼底悲凉的情绪消失无影。

“那个唤过阿爷的小童叫小云儿，女娃你叫什么呀？你是最后一个这么唤阿爷的人，阿爷想记住你的名字呢！”

老鬼自顾自说完，不等少女回答，突然又说道:“算了算了，老儿我都是快喝孟婆汤的鬼了，也记不住女娃你的名字了。听别的鬼魂说那孟婆汤汤效甚烈，喝下一两口便够叫鬼忘记前世最爱，喝下一碗，便是连十八辈祖宗也忘得干干净净了。还是算了。不好意思啊女娃，老儿我这说了好多不该说的，别介意啊，女娃想要阿爷什么，直接来取就是了，取完了赶紧回家去，这么晚了，你阿爹阿娘该担心你了。”

“没事的，阿爷，我阿爹说了，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愁苦不顺心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

少女顿了顿，才道:“我没有阿娘，阿爷不要担心我，阿爹相信我，阿爷也相信我好吗？”

老鬼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见少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触景生情的情绪，便也不再多想，点了点头。

少女才接着说:“不管阿爷能不能记住，我都要告诉阿爷，阿爷我叫阿灼！”

“哎、哎、哎”

老鬼连应了三声，绿油油的眼眸里不由涌动着汹涌的泪光。

觉得所有的不安留恋不舍悲痛等所有不好的情绪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面对即将要离开的这个人世，没有幸福，也没有不幸。

空空地来，再轻轻地走。

只不过从此这世间少了一个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来时可有，走时可无。

老鬼闭了闭眼，任绿色的液体自自己眼角滑落，尽量放松全身，努力使阿灼能够顺利取得功德。

等了许久却不见阿灼有什么动作，它不由睁开还有些酸涩的眼，鬼脸疑惑地看着阿灼，似在询问为何还不动手。

阿灼却只是盯着老鬼，突然开口问道:“阿爷，我有一个问题，阿爷可以给我解答吗？”

老鬼一瞬愕然，但还是反应很快地点了点头。

“阿爷最遗憾的不是在那件事的选择上吗？”

听到这，老鬼更是惊愕，心里大概猜出阿灼要问的事了。

绿眼直直盯着阿灼，看似认真听讲，实则心里在思索该怎么接阿灼的话。

终于，阿灼问出了关键:“而阿爷你只是选择不来云州？”

老鬼想了想，许久才开口:“那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纵使我篡改了小福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然而这件事对小福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并不是我改变小福记忆就能抹去的，你也说了，我们只是大梦了一场，是梦总会醒。我可不想小福百年之后知道了真相，不仅要面对我的无情，还要憎恶我的虚伪。我宁愿在他选择忘记我之后，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哪怕他日后想起了这件事也只会痛恨我的无情。”

老鬼说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继续面带笑意看向少女，却见少女突然之间好似又恢复到了那个眼神冷如水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是的，用死气沉沉来形容眼前的少女并不为过。

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黑色少女，就像是一块沉寂在海底千年不曾显现于人们面前的又黑又冷的石块。

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与……丧气。

只是这丧气……是怎么回事？

“阿爷～”

老鬼还来不及思考，少女沙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它这才发现，因为少女与自己说话一直是轻快，令人自在轻松的，甫一听到这般沙哑干巴巴的嗓音，仿佛是从嗓子里特意压低了声音发出来的，借此与人拉开距离，它竟没有去下意识的回应少女。

这个它最喜欢的称呼，似乎变得沉重了。

然而少女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它这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