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此生堪伤（2）（2/2）

莫离登又委顿了下来，二人都沉默了一会，莫离道：“贱奴，那你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贱奴就像个没事人道：“我爹当年身为本教卞城王，却结交了我娘这位正道女子，动的是真情。我娘还并非常人，听说也是位名门之女。双方的门户何其冲突，就算不曾结仇，也是天生对立的，所以他们起初只是暗中偶有来往，可后来一个情迷我娘就怀上了我，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我娘被她的父亲险些打死都不肯供出我爹，我爹得知后，为了我娘一横心就叛出了教去。他当然也知道本教的追杀令有多么厉害，事前便竭尽所能地作了很多准备，也给我娘传去了消息。我娘便依计取得了家里的一些信任，后来又求得她兄长怜助，以上香为由出了家门，被我爹接上后就一起逃走了。

“我爹确实尽力了，带着我娘在他找好的地方竟藏了挺长一段时间，过了一段我想是他们俩都无比幸福的日子，可终是不能幸免，到我出生之时就被本教追寻到了，那批身负追杀令的人中就有教主，结果我爹被处死，我被教主抱了回来。”

莫离心潮起伏地听着，等了一会却不见他再说了，便傻傻一问：“完了？”

“完了。”

“那你妈妈呢？她……也死了么？”

“不知道。”

“不知道？！”

“嗯，能听到的就是这些了，已全部告诉你了。”

“那……那你想知道么？”

“小时候也想，后来就没什么了。”

莫离心疼了他一会，又感触起了自己的一份情怀，悲欣交集，缠绵悱恻，嘴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

“你说啊。”

莫离便再难忍抑，满含热泪道：“贱奴，其实以前我妈妈，就是我母妃……一直都是很疼很疼我的，就是对独子的那种疼爱，并且她本身就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就连对那些最低等的下人都很温柔。她溘逝那时，我真是痛不欲生……也好！她在我八岁时就去世了，不然，她一定会很伤心……有我这么个假儿子的，一定会很嫌弃我的……”

贱奴为他竟眼圈都红了，可就是那么的冷静坚定道：“不会。她若是你说的那种善人，就不可能嫌弃一个自己养育了十年的孩子，无论你是天远还是莫离，她都会疼你。虽然事发之时是难免会有震惊伤心的，却绝不会改变她对你的感情，至多需要个适应期而已。如果她活着，能找到天远，她会你们俩都疼；找不到天远，她也会像从前一样疼你。”

莫离自六年前那场大变起，竟是直到此时才想明白，以母妃其人其性，必然就会是如此的！那种感觉真如解开了他一个多年的天大的心结，他对贱奴又一次万分地感激和佩服了起来！

他控制了一下激烈的情感，又道：“贱奴，我也一直都特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不知为什么，我对生父好像犹可，可对母亲就特别渴望，很想见见她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孩子的天性都是比较恋母的吧，尤其是男孩。”

“你对你妈妈有这种感情么？”

“有，小时候偶能外出时，看见世面上那些母亲带着孩子百般疼爱的样子，心里特别羡慕。也曾想过，只要我娘亲尚在人世，只要能见到她一面，就是让我身受千刀万剐我都甘愿。”

莫离光听听都为他惶急得狠，生怕他咒着自己时，但听他下面说的却是：“后来能让我有那种亲情渴望的人就唯是教主了，我真希望他对我也能像对龙子一样，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也很心疼他，真希望能靠近他，给他一些安慰……他这一生，经常置身人群之中热闹寻欢，其实却是那么的孤独；到处受尽万众瞩目无数追求，那颗心却始终都是那么的萧凉。”

莫离听他又说到了萧寒烟身上，真是好生无语，正想要不要对他装出点有兴趣的样子时，牢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了，雷野带着一大帮属下走了进来，伫在了门边。

莫离一看这阵仗，心头突突直跳，旁边的贱奴却急忙坐起身来，莫离便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扶助他坐成了个比较端正的样子。

二人再看向雷野那方时，一条熟悉的身影已从人中上前了一步，打量了他俩一眼，竟正是铁血！

莫离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脱口便道：“铁堂主！你来了！你……你没什么事吧？”

铁血脸色冷硬道：“如你所见，还全须全尾的。我这辈子算是赶上个好主君了，否则这次我和兄弟们真是要被你坑死了。”

莫离尴尬得手足无措，不觉就一看贱奴，却见他紧紧注视着铁血，双眼睁得大大的，流露出着急切和期盼之色。

铁血又上下观了眼贱奴，目中闪起了些不忍，随后便转身对向了雷野。

雷野便道：“人你也已见到了，都活得好好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铁血道：“是。我家教主要选的人是花莫离，并说如果雷殿主认为可以，叫我这次回去时就把他带上。”

此言一出，就连雷野都有些讶异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莫离更是惊讶万分，完全反应不过来，猛地担心起了贱奴，赶紧一看他，但见他虽仍硬硬地睁着双眼，连颤都不曾轻颤过一下，可那双眼睛已经变成红红的了，也早无半点期盼之色，凝结着死死压抑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