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眉目（1/2）

卷一 潜龙勿用

北林寺的佛门大会约不过结束半月有余, 祁州城内似空旷许多，少了那些参与佛会的外乡宾客, 城内的喧哗热闹似削减了好些。不说酒楼桌次不再紧张，客栈亦日日余有空房，临街贩卖胭脂首饰成衣布匹的店铺也人烟冷清, 便连城内远近有名的群芳院与怡红楼的生意也缩减了二三分。

这两家鼎鼎大名的青楼妓院之中, 群芳院的情势格外不容乐观。

牡丹仙子半月前卧病在床，许久不曾登场；茗兰仙子更悄无声息被外地来的客商花大价钱赎买了去。群芳院少了这二位仙子，霎时令为一睹二位仙子风姿、慕名而来的欢客大失所望，竟纷纷转投了怡红楼去，令怡红楼生意骤然较群芳院好了不少。

群芳院的老鸨九娘对群芳院日较一日门庭冷清、姑娘们惫懒得提不起兴致颇为忧心如焚，斥巨资新买了批姿容上佳的贫家少女，边演边学，好生教导培训，这才挽回了一二人气。可到底不及二位仙子登台表演的巅峰。院里院外的欢客均道老鸨九娘目光短浅自毁长城, 为一点点小利不计长远, 任茗兰仙子被赎身买去，再来多少个新姑娘也难抵茗兰仙子万一…对此九娘也不辩解否认，只逢人赔笑, 口吻懊恼、连连说自个叫猪油蒙了心，为钱鬼迷心窍, 悔不当初。

～～

五层楼上牡丹仙子的闺房日日房门紧闭, 旁人从房外的过道上走过, 偶尔可听得一声两声、从房内传出的轻微咳嗽, 牡丹仙子想是真病了，众人无有怀疑。

老鸨九娘忽而走上五楼，瞧了瞧四周，空荡荡的不见其他人经过。她眼睛看上一圈，扫到正对着的茗兰的卧舍，不禁愣了一愣，恍而摇了摇头、极轻极轻得叹息一声，那便收拢心思，敲了敲少主房间的门。敲门声响过须臾，芩青将房门打开，侧到一旁避让九娘，让她走了进去。

“少主”

九娘走进尹玥卧房，芩青重将房门合严，九娘走向房中，向着尹玥屈身行礼，恭谨道，

“少主唤属下来，是有何事吩咐属下？”

“人找到了吗。”

尹玥正坐在榻上，堪堪运功疗伤过一轮，收势暂歇。她美貌依旧，却微露一二分憔悴，见九娘来，抬眸看向她道。佛门大会上同法鸣老秃驴一战，尹玥最后虽顺利脱身，却终究受伤深重、伤了根本，乃至过去大半月仍不能完全恢复…老秃驴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测，尹玥恨恨想到。

九娘面上微现难色，踌躇回她，“还未…那断崖深谷深不可测，似与外界隔绝独立、难寻出入道路。属下派人查找半月多，依旧探不出半点通往崖底的路，亦不好从断崖边下去深谷，属下也不知怎样是好了。”

九娘回话期间，边说边不时瞥看尹玥神色，见少主神色虽如往常平淡，可冷冽胜过她三日前汇报之时…九娘对此只得无奈居多，她已尽力寻找，却连通往崖底的路都无法寻得，那悟平小师傅…话正说到这儿，九娘想了想，有些话她作为坛主不可不说，遂不由放低了声，顿了顿、迟疑道，

“另除我们神教之外，属下意外发现，似乎别有三路人马同我们一般在寻找悟平师傅与茗兰的踪迹。”

“哦？”

尹玥心中虽不甚气恼手下人办事效率低下，可听九娘回报，她疑惑亦且重视，只得将找寻小和尚一事暂且放到一边。她为少主，于事不可不分轻重缓急，那其余三路人马何样来路——于神教显是更为重要。遂尹玥正色道，“哪三拨。”

九娘垂首答她，“一路是广宁府官衙；一路据属下猜测，多半是茗兰背后之人；还有一路…属下却是不清楚了。”

…

“广宁府也参与进来了？！”尹玥微微吃了一惊、蹙起眉头，穿上鞋从榻上离开，缓缓在屋子中走动，脑中不由思索，嘴上不禁说道，

“真如你所说有三路人马，一路未知，一路官府，一路是茗兰背后之人。

三股势力之中，我们不清楚的那路暂且不说。另二路，茗兰背后之人可属情理之中。茗兰此人来路神秘，背后势力我们一直未能探明，暂且不表。可官府——”

尹玥眉头蹙得深了，疑惑也跟着越深，“官府却是为何？若是为佛门大会，大会上受伤失踪的人不在少数，官府于大会闭会之初亦有大规模查找行动，可十日前行动不已结束？如今重又查找…莫非有人单独报官，也与我们一般要寻找悟平。”

“应当不是。”九娘摇了摇头，躬身回禀，“属下在得知官府亦有介入的第一时间，便派人探查过，应该无人报官。可虽无人报官，官府再度查找的原因属下却未能探明，且官府此次查找，尤比十日前人手增多、规模增大，又全似寻找悟平师傅，此一事，着实可疑。另近日来，祁州城处处把控严密，出入繁琐、巡逻紧密，此一事，多半也是有何要因，属下却亦未能探明，属下…于职责有亏，请少主责罚。”

九娘说罢，单膝跪了下去，尹玥看去她一眼，笑着扶起她道，“责罚什么责罚～，冷冰冰的、无趣～。爹娘常说祁州城的九坛主办事得力、劳苦功高，对我神教更是忠心耿耿。我原先还不十分相信，觉得他们是把一个人说得好上天了，如今来了祁州城，才知道果然如此。九坛主快起、快快请起。”

“教主、教主夫人、少主如此夸赞，属下愧不敢当。”九娘被尹玥扶起身来，可跟着听她那样说，她兀自将身子弯得更低，恭恭敬敬得回禀。

尹玥再是轻笑了笑，抿唇不语。她在屋内缓缓走动，一会儿后停了下来，脸上笑容娇媚，背过身又对九娘道，“你说那断崖深谷隔绝独立，难找出入道路…我想它总不会当真与外界毫无联系。而我们对此地地势不熟，固且无法找出，但偌大的祁州城，若悉心寻找，总会有人知道抑或能有所获。九娘，我所说，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九娘愣了一愣，面上顿现出恍悟之色，眸中亦几分神采奕奕，欠身折服道，

“少主英明。是属下一直拘泥派人在断崖周遭寻找，倒未想到借城内百姓之力。属下所派之人虽无法查明通往断崖崖底之路，可祁州城内或总有人知晓一二，尤以猎户为最。少主提醒的是，属下这便去办！”说罢，九娘直起身来便要退到房外，依少主所言行事。

“等等。”尹玥反是喊住了她。

九娘登时叫那一声“等等”说得脚步迟缓、身形停顿，转过身来，心中虽略有疑惑，可依是恭恭敬敬得候着，也不多话。

“九娘。”只见尹玥微微皱眉，说道，“我神教势力虽大，可如要借助一城百姓寻人，仍力有不足。且江湖中的规矩便是尽量低调行事，江湖中事，江湖解决，此事不宜由我神教出面。”

尹玥说到这儿，不由顿了一顿，沉吟须臾，续道，

“另二路势力我们暂时不管。你说广宁府衙门也介入此事，那不妨派人将此消息透露给广宁府衙门，由他们全城寻找，会比我们容易、名正言顺许多。九娘，我这番意思，你以为如何。”

“少主思虑周详。”九娘听罢拱手行礼，点头答应衷心称许，“属下以为，少主所言极是！”

“那好，”尹玥颔首道，“你这便去吧，隐秘些便好。勿要让人发觉我们圣神教有参与其中。”

“是，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了，少主好好疗养。”

…

九娘走过不久，尹玥活动了下筋骨、重又回到榻上，芩青伺候在她房内，随时听候调遣。

“芩青，”尹玥彼时盘膝端坐，正待重新运功疗伤，瞥到守在屋内的芩青，她心念乍起，命她道，“你也去，现在去，暗中协助九坛主。如有消息，立即回报于我。”

“…是。”

芩青愣了一愣，回过神后即躬身行礼、接下命令。待礼数完毕，她走出房间，想是执行尹玥命令去了。尹玥亦才闭上双眼，催动内功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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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以来，祁州城防卫强度有增无减，连广宁道刺史衙门广宁府亦较往日多有肃杀之气、处处戒严。衙门中伺候的下人、听差的衙役增了二倍有余，多以男性为主，虎背熊腰，精神抖擞。

议事堂中广宁道众官员照常议事，议事完毕便被刺史李天全作赶、匆匆离去，不许逗留久留。通往衙门内一处偏院的小路更是严防死守、把控格外严密，不知住了何人，除刺史李天全外，旁人几不得见。

种种隐秘惹得不少官员猜测揣度、议论纷起，问询刺史李天全，李天全却讳莫如深、只字不语，便更令人不得不联想翩翩，想是朝廷来的哪位大官甚是王爷，却如何得知来的不是旁人，

——正是当今圣上永泰帝秦昭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