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纷至沓来（1/2）

卷一 潜龙勿用

“你怎么在这！你到底是谁, 要做什么？！把我玉佩还来！”

黑暗之中，他在祁州大狱被这位京城来的林侍卫下黑手夺去半块玉佩一事——悟平记得清清楚楚, 不敢相忘。此刻狭路相逢，陡然在谷中见到这位林侍卫，旧仇未去、新恨复添, 悟平下意识对距他三四丈远的林彦及其一干人等满腹敌意。只顾忌对方人多，铺展开、满满当当地将前路堵死, 又顾及苏语, 遂未立时动手, 微微斜过身半遮住苏语, 姑且开口问道。

可林彦并不作答。他看迎着日光站立、身着百纳衣的短发少年身材颀长，颇具少年人的朝气、锐气, 英姿勃发, 五官尤是相衬，俨有几分贵气；其后又跟着的白衣少年，比短发少年矮上约一头高，虽只于他身后现出半个影来，却隐约瞧得出模样极是俊美，气质超脱, 不同凡人。

二人身上衣衫均有几分破烂, 可都未显如何狼狈神态，尤是那名白衣少年, 格外气定神闲, 令林彦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然他此行目的全是为皇长孙殿下, 白衣少年虽惹人注意，林彦此刻也不会于他身上多费时间、精力。

只想上次大牢之中，四下黑暗，他不能将这短发少年的模样看得十分清晰。现下白日，这少年何许相貌此刻再是清楚不过。林彦依旧弯腰，暗地里已然凝望稍时，脑中不自禁现出先太子殿下的音容笑貌与之比对，心中大是确信——这少年，几是皇长孙殿下无疑了。

如此深信之后，林彦无意轻笑了笑，抱拳垂首，答悟平道，“公子的玉佩现下不在林彦身上，林彦出现在此正是为寻找公子。只需公子随林彦上崖，公子心中的疑问，之后会有人解答。”

“随你上崖？呵。”悟平冷笑了笑、轻哼了声，正要回林彦“若我不随你上崖”，身后却忽然感到有人在轻轻扯他衣物，扯他衣物的人…悟平不由停了下来，脑袋略略向后扭去，见果然是苏语全然藏到了他身后、在轻扯他衣物——，

苏语怎的了？悟平顿时大感疑惑，莫非怕了？怎会？他想到，眼中亦显露上几许疑问。可当着这些人，他却不便相询，苏语也不开口，悟平不明所以，却还是先偏回脑袋，往左挪了半步，以便苏语在他身后躲得更好。跟着悟平看回林彦，冷冷说道，

“若我不随你上崖，你待如何。”

“若公子不随林彦上崖，”林彦正色道，“那只能请公子原谅林彦可能有的无理之举。林某人得了命令，必须请公子随我走一趟，无论采用何种手段。”

这番说法罢了，谷中低压顷刻间显著起来，如熬煮得浓稠的汤水，搅动不开。双方已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暗自酝酿。林彦这边帮手虽多，是他与苏语的十余倍，悟平却也不惧。他伤早恢复了，许在苏语大还丹的作用之下，尤还精进了几分，正可借这些人试上一试。

熟料苏语再轻扯他衣物，悟平不由一顿，半身微微向后倾去，耳听苏语低声道，“别动手，你随他上去吧，我不去。”

“…为什么？！”悟平神色木然，愣了须臾方回过神来，压低声沉问道。

苏涵回道，“我直觉与你随他一齐上去对我非是好事。可你能暂且答应他，随他上崖，他们对你似并无恶意。”

“对我若无恶意，对你就更无恶意！”

他尚未决意同这帮人上去，苏师父便如此劝他。却劝他又不与他一起上去，为得哪般？他难道能将她一人抛置在这绝谷之中？！悟平不由急了，跟着又脱口而出，

“真要上去，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上去？留你一人在此，我岂能放心？！”可到底对向有林彦等三十余名黑衣劲装之人，悟平虽扭头向后、急问苏语，也不自觉轻言轻语。

苏涵亦轻回他道，“我有我不上去的缘由，你先上去，不用担心我。待你寻得路上崖，之后回来接我便是。我不愿随他们上去，难道不愿随你上去？”

…

“请公子随林彦上崖！”

林彦躬身抱拳，再度高声喊道。他瞧疑似皇长孙的少年与身后白衣少年窃窃私语，相距三丈，他也听不大清，可他听不清他们谈论什么并不打紧。

——他实没时间耗下去了，这是他最后一次以礼相请，假使皇长孙殿下再不答应…一场争战怕是在所难免。林彦这些日来也听闻了佛门大会不少传闻，甚还为此专询过刺史李天全，知悉皇长孙殿下武功高强，足以比肩当世一流，难是对付。可他身负皇命，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何许代价，也要将人带到崖上。

便恭请后候了须臾，耳听短发少年并不答话，林彦微微竖起右手，似下一秒便要从口中吐出个“上”字。身后随他而来、受他指派调遣的暗卫不问缘由对错，只管听令行事，但见林彦那般举动，他等均双膝微曲、暗暗做下押人的准备。

哪听对面，短发的少年忽开口道，“我跟你上去。”

“…好。”林彦怔了一怔，竖起的手掌自然垂下——比之动武，他自是希望顺顺利利、不生旁的枝节波折才好。那便侧身斜后一步，带来的那些暗卫亦随他侧身站立，分作左右两拨，空出中间一条、可余一人穿行的小路。

“有请公子随林某人上崖。”既空出中间的小径，林彦昂首高呼。

悟平道，“我可以随你上去。”

“可她——”他说着忽而左移大步，让出身后的苏语，右手更指向她，沉声道，“她不能随你们上去！我信不过你们，我随你们上去也就是了，可她不能落在你们手上！”

…

“这点，”林彦顺着悟平指向看去，瞧那白衣少年，忍不住又多瞧了几眼，——虽此人样貌气质均引人注目，可谓人杰。然他此行只为皇长孙，别的什么人…林彦收回目光，微微屈身，垂下头道，

“只公子愿随林彦上崖，公子所命，林彦能行者，林彦但无不从。林彦对公子无恶意，对这位白衣公子亦无恶意，请公子放心。”

“好。”悟平听林彦所言，也只得选择相信。只看他郑重其事，点下头道，“我便信你这次。”

话了，悟平顿了顿，脑袋微微向后扭去，用眼角的余光瞥看苏语，眉宇忽而微凝，也不知在沉思什么。可隐见佳人神色淡然，丝毫也不慌乱，悟平心中是叹服的。

“去吧。我不打紧。”苏涵双唇微动了动，见皇长孙不走，又这般瞧她，她于是出声宽慰。

“…等我。”

悟平差些要忍不住兜过身、抱住苏语，终还是怕过激举动与她惹上麻烦，叫理智克制。便且轻声嘱咐，跟着林彦等黑衣劲装之人去了。

～～

一众人自林彦来时之路折返，步速迅疾，苏涵静静杵立着，于身后目送他们远去，须臾之间眼眸中便失去了皇长孙的踪影。

他们之中却谁也未曾注意，据此处稍远的一块长方大石后的异样。那大石长约三尺宽约五尺高约四尺，正是躲人的好处儿。躲了谁？躲得却是圣神教的少主，尹玥尹姑娘。

林彦着急复命，领人直往出口处赶，苏涵的心思此刻全在他们身上、又距大石遥远，恰是谁也未得留意，大石后藏了个大活人来。

尹玥初时藏在大石后面，将悟平与林彦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待得他们折返、接近大石，她即从后面绕到侧面…一阵的步声交叠，却是悟平也不得而知大石后的第三方人。

…

小和尚被黑衣人压着渐渐走远，尹玥暂还躲在大石内侧。她进入时将带来的手下留在断崖之外，自己一个人跟了后头。她的目的全在小和尚，小和尚被那帮人押着走远，她本要及时跟上，可心中忍不住要瞧一瞧小和尚同伴的另一人是谁…若她所料不错，尹玥暗忖道，“当是茗兰无疑了。”

这般一猜测，尹玥不自禁沿着大石背侧缓缓移上两步，她由大石边缘微微探出头去，远远瞧着，但见一袭白衣的清贵公子，风光霁月。尹玥一眼便认出她来，

——是茗兰本人了。

虽一副男儿打扮，又乔装易容变了几分模样，可这般清冷气质，又这样装腔作势、故作高冷，呵，举世独一无二。

尹玥不自觉双唇微呡，一声嗤笑，当真一眼不愿多施在茗兰身上。她背转过身要随上小和尚，却移开两步，便停了下来，脑袋跟着向后撇去，心下却是思量，

当真要舍茗兰而去，哪怕不指条明路？这荒谷之中人迹难觅，若然发生什么，却也凶险难料，她当真这般走了？

…罢了，她不额外对付已属难得，又何必横加干预管她生死？莫是希望她开心、快乐、长久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