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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子 皇嗣被诬身犯险(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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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崇敏非常乖,仅啼哭一次而已。先被儿子吵醒的是攸暨,他全无经验,颇苦恼的挠头长叹,呆坐着等崇敏自行止哭,直到我提醒,他才抱起儿子交给了房外的侍婢们。

“每夜如此么?”

“每夜如此。”

“你着实辛苦啊。待孩子入梦后便交由乳母照料吧。”

“不可,崇敏不在身侧,我难安睡。”

“你把对崇敏的好舍我一半,行么?十中之一?百中之一?”

“你竟与儿子争宠?”

“我气不过嘛!”

“好,我尽力而为,你别抱太大希望。”

翌日迎来了雷雨天,连绵不绝的雨水浇熄了笼罩洛城的稀稀疏疏的暑气,却很难浇灭人民大众热衷于八卦艳闻的热情。

武攸暨每日是硬着头皮出门,回府时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想也知道,就算旁人没胆量追问那日的详情,于武三思等却没得忌讳,武家那帮男人一人只一句,也够攸暨好一番招架了。他当然没脸实说,一律矢口否认,横竖知道我会帮他圆谎。

至端午,这则丑事竟传到了武媚的耳朵里,她极不满的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演技爆棚,立时忿然作色,怒说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公胆敢编造这般荒诞无稽的谣言,又夸说武攸暨为人老实规矩,每天都是洛阳宫、太平府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应邀赴宴也一定会向我报备,更何况,‘儿与驸马每夜同房共眠,他便是去了妓家,也是有心无力呀!’。

夫妻俩满口扯谎,见招拆招,左右配合,这才勉强的压住了舆论。演了大半月,好容易能痛痛快快的喘口气,原本说根本不在乎的我心生几分不快,暗骂武攸暨这厮丢人又现眼,真不想理他了。

说来也巧,高戬向我引荐了一些方外士和身怀异能者,我与他们频繁接触会晤,或设宴款待,真就没了时间去理会武攸暨。有些人的确有点道行,我便吩咐王昰之安排他们入住位于别坊的府邸,以礼相待,供以钱帛,算作是我的食客了,不时的请来太平府。

因这些食客的到来,我得以获悉数以千计的离奇异事,内容宽泛,人、仙、精、怪无所不包,有些故事甚至怪异到我不得不怀疑它的真伪,但我还是亲笔将它们一字字记录成册。每听到一则故事,我与芷汀等无不啧啧,皆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同时,我得知黎庶万民对酷吏之流早已怨声载道,恨不能生啖其肉。

除此之外,我亦首次得到了与李显有关的最真实的消息。一位道士曾云游/行医,两年前途经房州,正遇李显的一双小儿女患疾,道士被负责监管李显一家人的州衙小吏请去治病,并被严厉警告不许将所见所闻传扬于外。

我担心生病的孩子是重润(照)和美萱,迭口问:“是谁?可是庐陵王的长子?”

“公主勿忧,”,那名唤史崇玄的道士大概猜出我对侄儿始终惦念,因而也见怪未怪,他急忙向我解释:“非是长子,而是少子,虚年六岁,在下曾听左右奴仆称其三郎,应非王妃所出。”

“何以见得?” 我记得李显被逐出洛阳时,韦妙儿的确已怀有身孕,那三郎的年纪倒也能对得上。

“在下亲睹,王妃不分昼夜的亲自照料那同时患疾的女娃儿,对三郎的病情不闻不问。故而有此推断。”

“看来三郎确乃侍妾所出,”,我依旧十分忧虑:“庐陵王被废之时,膝下只一嫡一庶二子,数年来,我们并不知。。。那么,王妃不舍假手旁人的女儿。。。。难道是庐陵王的嫡长女?!”

虽是同样的思念,可我对美萱的感情最是特殊,私心里,我与薛绍一直将美萱视为我们那未及出世便惨遭不幸的第一个孩子。仿佛还是昨日,薛绍找出自己幼年佩戴的缠金项圈,含泪嘱我一定要亲手给美萱戴上,保佑她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史崇玄稍作回忆,道:“那女娃儿被奴仆们称为八娘子,王妃呼作‘裹儿’,因见另有一幼女与八娘容貌酷肖,在下好奇,便避开小吏向奴仆详问,得知二女乃双生子。垂拱元年春日,庐陵王一家由均州转至房州幽禁,不巧,早有临盆迹象的王妃于中途分娩,本是置备了一方襁褓,未料竟是一双女儿。那夜北风料峭,庐陵王又喜又忧,情急之下,遂脱衣裹了八娘,故唤‘裹儿’,庐陵王夫妇对这幼女是爱怜之极。便说在下为三郎与八娘诊病时,因顾虑草药不足,庐陵王暗命在下先紧着八娘用药,三郎则次之。宠女之心,可见一斑。”

患病的不是美萱,我原该放下心,可突然获悉被史崇玄治愈的小女娃竟是史书中声名狼藉且有弑君杀父嫌疑的安乐公主李裹儿,好似平地惊雷,我险些惊呼出声,颇复杂的盯着位于珠帘外的史崇玄。

“哦,这裹儿。。。幸遇道长啊。”

“公主过誉,”,史崇玄未觉有异,继续平声道:“理(治)病救人,乃生死大事,在下岂敢坐视不管。至于公主提及庐陵王长女,在下实不曾相见。只听奴仆们道,王妃至均州后生下一女,是为五娘子,由庐陵王的乳母于氏并四娘子一同教养,未知是否庐陵王长女。”

在他身旁的高戬接话道:“那位四娘子正是王妃的长女。史兄,王妃这七八载生有三女,可也为庐陵王再生一子?”

我忍不住笑嗔:“阿戬是中暑昏头了不成?道长适才有言,三郎乃庐陵王少子,非是王妃所出,王妃自是仅有大郎一子啊。”

高戬哎呦一声,忙说自己是真糊涂了。

我问史崇玄:“生育十分辛苦又伤身,道长可知王妃玉体是否康健?”

“史某不敢欺瞒公主,”,史崇玄的语气忽的凝重许多,也抬高了声音,想是怕我遗漏任何一个字:“当时,在下不曾为庐陵王夫妇诊脉,因而无法告知公主实情。不过,公主且想,随侍庐陵王的奴仆不足五十,必得分拨人手耕种神皇赏赐的二十亩农田,否则便无米粮果腹,更无米粮去易换常用物什、布匹。即便王妃不必耕种、劳于女红,可度日如此艰辛,又需照顾尚属年幼的一子四女,能否长寿安泰,全看天意啊。”

这时,我觉得自己比高戬还要傻气,何必关心韦妙儿的身体呢?她总是能活着会到洛阳,夺回她失去的一切。

‘李旦,作为一个暂时的胜利者,你当然可以轻易说出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哲并未真的将天下送给我父亲!他何错之有?!我韦氏一家何错之有?!太后,哼,太后只是一个对权力有着无限渴望的女人,她何曾在意骨肉亲情!陛下,请耐心等待,我们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我忘不了美萱,亦难忘韦妙儿离开时的一腔激愤怨骂。她戴了仅数十日的凤冠不得不拱手相让给旁人,她如何能甘心顺意。料想,旭轮退位的消息传至房州时,韦妙儿曾望北放声大笑吧,嘲笑他的下场一如自己所言。不,或许她笑不出来,反而更加忧虑李显的前路。

皇朝更迭,旧君从来都没有继续存活的价值。既有李贤这个先例在前,武周的皇帝是否会顾念母子之情饶恕李显?谁也不敢保证。

池飞颇为同情:“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无失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二十亩田。。。实是。。。唉。”

史崇玄道:“是啊,在下亲睹,庐陵王的衣饰均已陈旧无光,更不堪缝补。眼下,兴许。。。也只公主能代庐陵王向神皇求情了。”

“阿娘!庐陵王乃何人?阿娘为何要帮他呀?”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发问远比我得知李裹儿的存在时更令我心惊胆颤,也不知崇简如何听到了我们几人的对话,也不知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内容。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崇简欢快小跑着进了水榭,一边跑一边又喊问‘庐陵王可是武家人?’。

诚然,李显其人其事天下无一不晓,可自他被放逐江南,同着武媚的面前,他的名字便成了这洛阳宫的大忌之一。年幼如崇简者,又怎知自己这位亲叔父的存在。

芷汀和池飞也十分慌乱,芷汀一把抱住了崇简,勉强笑问:“你这鬼机灵,胆子愈发大了,竟敢躲在窗外偷听公主议事?!阿谁教你的?娘娘可要好好的‘奖赏’!”

我根本就笑不出来,孩子总是童言无忌,万一崇简日后在武媚面前提及‘庐陵王’三字,怕是要掀启一场惊天大浪了。

崇简见了,立时不敢嬉笑,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做了错事惹我不悦。我见他眼神开始躲闪,便知他正盘算着撒谎。

“照实了说,”,我平声道,紧盯着崇简双眼:“阿娘不罚。若有一字不实,重九之前便别想出府去顽。”

这是我对付崇简的必杀技,他可不想被锁在高墙之内,马上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我拍案怒道:“又是武攸暨!”

崇简带着哭腔的冲我撒娇:“是啊,若非他在人前笑话儿知道的不如他多,儿又怎敢来此偷听阿娘议事?!”

“简儿啊简儿,”,池飞哭笑不得,忍不住轻拍崇简的背:“你中了驸马的激将之法!驸马向来不知公主在做何事,他是教你来帮他。。。唉,多说你也不懂。公主,此事。。。该罚谁呢?”

我心烦道:“我定要找他理论清楚!哼,为老不羞,为父不尊,也不知教孩子学好,净是歪门左道。罢,崇简,此事算不得你做错,但下不为例!”

“万幸阿娘不气,否则儿便是大不孝了,”,崇简复是神采飞扬,小嘴又机关枪似的发问了:“不过,庐陵王究竟何许人也?儿素日不曾听过此人。”

帘外,高戬爽朗笑道:“湖岸风大,大郎许是听错了吧。”

崇简微怔,努力回忆着。或许是见我们都不回答,也就信了高戬,怀疑真是他自己听错了

我趁热打铁,故作严肃道:“近三日,阿娘不曾检视你临摹的字幅,可是你有意懈怠?走,这便去你书房。”

“是。”

本是想玩耍一番,却被我亲自押送回房学习,崇简的兴致一落千丈,不情不愿的跟着我们离开水榭。池飞随手掐下盛绽的粉荷逗他,又教人捞起一张荷叶给他叠了一顶遮阳小帽,他这才恢复一点生气,却又撒娇喊累,非教池飞背着他走。

我不经意的回头一看,一行十几个人里,顶属崇简的小帽子最是扎眼,粉花绿顶。我心里忍不住嘀咕,你小子成家之后最好有能耐看住你老婆,如果看不住搞出点花边新闻,你老娘我也管不了了。

史崇玄今日是初见崇简,便礼节性的夸赞了崇简一番,自然全都是吉祥好听的说辞。他话落时,我问出一句已在心里盘算多时的话。

“道长于房州囚宫的所见所闻,可曾对第二人提及?”

史崇玄立即否认,略垂视线,他坦然答道:“若非公主那般牵挂庐陵王之子的安危,史某亦不敢对公主详述当日见闻。公主,大唐已亡,史某是惜命之人啊。”

是啊,大唐都没了,即便是复唐人士,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宣扬自己与李唐的旧君有所牵扯。只因史崇玄看出我仍顾念手足之情,这才敢道出李显一家人的近况。

“太平谢过道长好意。”,我向史崇玄真诚致谢,低叹道:“唉,七年了,庐陵王早已被朝堂遗忘,一丝消息皆无。昔年,雍。。。雍王被贬巴州,因见雍王及家眷仆从衣衫寒俭单薄,庐陵王曾向天皇大帝上表,恳请大帝能赏赐春冬两季时服,不要苛待雍王。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太平却连一匹布一斗米都帮不得庐陵王,思来总是有愧。”

因我十分伤怀且自责,芷汀便劝了我两句。

高戬在旁道:“公主,高六窃以为,神皇对庐陵王尚存慈亲思子之情。公主且想,神皇真若不在意甚至厌弃庐陵王,必是任其在囚宫中自生自灭,然而,庐陵王的小儿女患病,监管的小吏都不敢不闻不问,必是遵了神皇御命。可见,无论日后庐陵王能否有好造化,至少,神皇有心留长子性命。”

高戬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几乎已触及新皇朝最为敏感的话题。

我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深深的望着他眼睛,仍有所保留的问他:“如此,依阿戬之意,神皇终会放庐陵王出牢笼,并宣其回都,重享亲王之尊?”

高戬对我不设任何防范,他轻轻笑了,直白道:“可庐陵王被废黜时并非亲王啊。人终有百年之期,神皇年近古稀,庐陵王乃神皇长子,他日江山如何归属,岂不一目了然。”

我不信能做出这番猜测的高戬就没考虑过武家人对龙椅的勃勃野心,但他的态度如此笃定,仿佛他竟未卜先知一般。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只叮嘱他:“今日言辞如若外泄,或被神皇赐死,或被武家暗杀,我亦无力相救,阿戬可要牢记啊。”

我陪崇简练字,不过半个时辰,孩子直嚷肚子饿,遂简单的吃了两口午饭,我们猜了一会儿字谜,崇简便去午休,直到崇简入梦,我才离开他的起居院。

“公主可曾发觉?”,芷汀一手遮阳,另一手轻掩心口:“崇简愈发与。。。与雍王相像了!”

我抬眸,努力迎向那正午的似火骄阳,遥远的天边,起伏扭曲的热浪光波里逐渐呈现出李贤年轻英俊的笑面。

‘多谢阿妹千里相送。来生有缘,愿再为兄妹。’

他曾是太阳般充满无限活力的骄傲少年,他是大明宫中最耀目的明珠,因李弘的暴亡,宿命在一夕之间将不幸和大幸同时送到了李贤的面前,他失去了敬爱的兄长,却得到了可以大展身手、成为一代明君的机遇,然而,短短五年时光,因了郑观音筹谋五十载的复仇计划,更因李贤自己的一缕痴念,他一败涂地,留耻辱于史册,孤零零的葬于巴州乡野。

“我知你因何忧虑,”,我忽然泪目了,也许是阳光刺眼:“仍有人对雍王服毒自裁耿耿于怀,他们认定雍王一脉乃李唐正统。神皇如此宠爱崇简,不外因愧对雍王,她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房妃并诸子女皆被囚于禁苑之内,外臣不得见,倘或被复唐人士知晓崇简实是雍王嫡子,一旦崇简成为神皇驭国的障碍、成为武家人通往皇位的拦路石,则崇简必有性命之忧。我也曾思虑,除却房妃等人,知晓崇简身世的人只有你我、神皇、皇嗣与攸暨,而这其中,最有可能泄秘之人是。。。攸暨。”

我话落,芷汀眉梢猛的上扬,她既惊且疑:“可驸马平素待崇简。。。极好,难道公主认为驸马会将此秘密告知武家众人,除去雍王嫡子?!”

我默默垂首,脚下晃着一片形状圆满的暗影:“神皇得知真相后却未将崇简归还房妃,便是要他一辈子都姓薛,永失承继江山之权,却也能彻底的远离明枪暗箭,保得平安;我视崇简为己出,不许任何人伤害他,因而,于理于情,攸暨不会出卖崇简。只是,人心易变,谁又能测来日如何,我不得不防。他毕竟姓武,不是么?面对赫赫皇权,武家岂能任江山回归李家。”

芷汀以为有理,却又安慰我道:“公主切勿忧虑。其实,驸马为人一向谦礼和善,即使神皇革命之际,李家式微,驸马对李家亦无欺侮压制之举,更不似魏王梁王等勾结酷吏诬陷亲李派的朝臣,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惧怕李家东山复起?又怎会对崇简心生歹意?”

我当然希望一切如芷汀所言,无奈的长叹一声,苦笑道:“但愿是我小人之心吧。”

原以为崇简当天便忘了 ‘庐陵王’ 三字,却不成想,他竟找服侍他的那些奴婢们要答案,事情立即被上报给了池飞,她便来问我讨主意。

夏日天长,时近晚膳,仍不见那日头有偏西斜坠的迹象。庭院里栽种的花花草草们无不蔫头耷脑,在热浪中苦苦挣扎,家奴们都不得闲,抬着水桶四处泼洒。

我端着百合莲子羹去见崇简,孩子正在苦恼自己写字丑陋,提升太慢。我心里也很是纳闷,不是都说字如其人吗,怎么会人帅字丑呢。

“若要写得一手好字,绝非一日之功,需不间断练习,汝岂不闻王右军事乎?不必急于一时,崇简,搁笔吧,品一品阿娘的手艺。”

我打开钿嵌漆器,崇简见盒中用冰块镇着一碗自己最爱吃的甜羹,瞬间愁容尽扫,拍手欢呼道:“阿娘最好!阿娘最好!”

崇简懒洋洋的倚着我,开心地一口接一口的吃甜羹,天真的幻想自己多吃甜羹就能把字写好了。我凝视着身侧小人儿,心生不忍。

来此之前,我已决定亲口解答崇简的疑惑,我要告诉他谁是庐陵王,我要告诉他究竟何为‘皇权’以及它至高无上却也残酷无情的事实。虽然崇简虚年仅八岁,然而,他生于皇家加之他非比寻常的身世早已注定他此生必与宫廷纠缠不清,我终会死在权力的刀下,无法亲自守护他的一生,尽早了解它,对他有益无弊。

“顺口么?”

“好吃,可儿不舍得一时吃完呢。”

“鬼机灵!等用过了晚膳,阿娘着人再给你送一碗。呃,崇简啊,那日在后苑水榭,你曾问阿娘,庐。。。庐陵王之事,阿娘不瞒你,他非是武家人,他是阿娘的。。。兄长,一母同胞的兄长。”

崇简十分惊讶,但也仅因李显与我的关系而吃惊,毕竟他并不知李显背后的复杂往事。

“他竟是阿娘的亲兄长?!可儿子与庐陵王从未谋面,”,崇简不解的追问:“为何舅父(李旦)与阿娘都绝口不提自己尚有一位兄长?为何阿婆长年不肯宣见这位长子?”

‘兄长’ 与 ‘长子’这般饱含亲情的称谓听的我好不心酸自责。生于皇门,一旦沦为罪人,无论生死,都与这锦绣繁华的天阙再无干系,骨肉至亲又算得什么呢,即便还存着几分念想,也只敢在无人处无人时悄悄落几滴泪水罢了。也曾不齿于皇门这残忍的生存法则,却在不知不觉间活成了最为自己轻视的同一类人。

我怅然道:“庐陵王啊,自然,你不曾与庐陵王相见,他迁离洛阳时,你尚未降世呢。我的兄长,本是天皇大帝御旨钦定的皇太子,是大唐的天子,更是大唐的罪人!是神皇,将自己的儿子由九五至尊废为了囚徒。你舅父的皇位,也是由此而来。”

我将李显短暂但令人叹惋不已的前半生悉数讲给崇简听,他这才完全明白自己为何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人提及李显的存在。最后,我将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告诉了他。

“这便是不容丝毫过错的皇权,这便是皇家维系感情的一贯准则 —— 忤逆不孝之子必要接受严惩,唯有恭顺的臣子,方有资格感恩权力者赐予的荣华与安宁。崇简,忘记你今日听到的一切,尤其,切莫在御前提及 ‘庐陵王’ 三字。”

崇简起先的震撼情绪已被木讷所取代,他入迷似的喃喃自语:“儿曾以为,阿耶不幸为手足之祸所累,神皇赐他一死,原来神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如此。。。”

我匆促地捂住了崇简的嘴,我怕孩子说出来,更怕自己会听到诸如心狠手毒之类的评价。李显所受的惩罚不可谓不惨,不过,全是他自作自受。即便是心属李唐的史官,在这件事上,也想不出任何字眼在史书上为李显辩解一番。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只能由得后人去议论。

“祸成矣,神皇亦无可奈何啊,”,我眉目紧皱,回忆当年事发后的种种:“废黜庐陵王,神皇最是痛心,然而,庐陵王之罪无律可恕。万乘之尊,居然轻易开口欲将江山让与韦玄贞,一句 ‘无心之过’,万难为己开脱。大帝驾崩后,他原该倚仗神皇、信任辅臣,可他错以为神皇对他暗中掣肘,错以为他并非大唐江山的拥有者,他急于扶持韦氏外戚对抗神皇。试想,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母亲怎会不哀不痛?恰恰,背叛,是神皇最不能容忍的品行。”

崇简睁大眼睛安静的听着我对武媚和李显的看法,但仍是似懂非懂。毕竟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一个孩子对整个世界的认知。皇帝乃上天之子,居万民之上,便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颁诏言过也不可以么?必得用皇位赔罪么?

“那么,庐陵王还能。。。回朝么?”

“阿娘如何能测。” 我撒谎了。

“阿娘与舅父会尽力帮他么?”

“你舅父现被困于东宫,有心无力。阿娘。。。不敢帮,此事,唯待神皇圣裁。”

崇简沉默了,就在我准备带他去吃晚饭时,他突然仰起小脸,异常严肃的凝望我:“阿娘乃神皇骨肉,通晓神皇脾性,因而阿耶获。。。获罪时,阿娘便。。。无动于衷,任阿耶丧命?!”

无动于衷四字一如巨石砸落沉寂久已的湖水,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座千里之外的破败颓唐的巴州囚宫,李贤蜷缩着一动不动,房云笙高高扬起又垂在身侧的手,张宣和镇定的等候自己的死亡,还有阿妧和光政调皮地敲打着亡父的薄棺。。。却又意识到,崇简尚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口中的阿耶只会是薛绍。

面对儿子如此直白的诘问,我竟真的无动于衷了,甚至控制不住似的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是啊,薛君已然获罪,我绝不能让自己也牵扯其中。他被抓入狱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他的妻,我只是神皇的臣子、女儿,我不能亦不敢做不忠不孝之人。”

“薛君?这便是阿娘对阿耶的全部感情?!”,崇简不敢置信,惊的跳起跺脚,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可阿娘与阿耶曾是那般恩爱啊!他是您的丈夫,阿娘至少。。。至少应为阿耶求情,即便只有一句话!即便明知无望!!!阿娘怎能贪生畏死,冷漠至斯?!”

不,我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得知薛绍入狱时,我没有丝毫犹豫便冲进了宣政殿,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勇敢无畏并不能换回我所求的结果。我跪求权力,我跪求所有可以帮助我的人,我痛苦绝望,我心力交瘁,我甚至因气逆难产险些赔进了本应为保护旭轮而珍惜的性命,我真的已经拼劲了全力。

我曾无奈的认命,纵然我最初选择的驸马是攸暨,纵然薛绍不会因陈宁心的狭隘歹毒之念而枉送性命,但我难与天意对抗,薛绍亦无法躲避他不幸的宿命,他终是会以’逆贼亲族’的身份离世。只有崇胤最是无辜,是我愚蠢透顶的冲动,害死了薛家最后的血脉。

可怜可叹,崇简至今对薛绍之事仍如此介怀。只不过,薛绍与崇简并无父子之实,薛绍至多是孩子的一位表叔,我并不愿崇简一直纠结于薛绍的死亡。

我拉住崇简的手想要抱住他,却是被他甩开了,他气鼓鼓的瞪我,倒背着手,小脸涨红,十分倔强的表达他对我的不满。也许我该庆幸吧,在他甩开我的手之前,他曾有过犹豫的。

泪水急涌,我扬首看向窗外落日,只肯被逐渐凉爽的晚风见证我的颗颗软弱:“当年,定局已成,薛君是被国法判决的谋反罪臣,即便他幸得神皇宽恕,现下亦不过是卑微庶人,他与阿娘注定夫妻缘尽。崇简,你指责阿娘冷漠无情,可阿娘还需抚育你与香儿,阿娘腹中还有。。。还有你们的阿弟,身为人母,你让阿娘如何舍得为救他而弃年幼子女?!”

崇简哇哇大哭,他埋首书案伤心不已的哭嚎,很快又抬起头,大嚷着 ‘阿娘最坏’,把自己还没吃完的甜羹扫落桌下,再拿起手旁的砚台,狠狠地敲砸着书案,直到没了力气,将那砚台胡乱地抛去一旁,哗啦,好好的一樽描花瓷瓶便遭了殃。其实,孩子并非不懂事,而是他隐隐约约的体谅了我当时的为难处境,却又放不开父亲的离世,心中纡郁难释。

我也怀思薛绍,我也想随着崇简痛痛快快的为薛绍大哭一场,可我不得不咬住舌尖,以身体的疼痛来提醒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哭。无论如何,必须让崇简接受薛绍已死的事实,而且不可再轻提。

我拉起那哭累了躺在地上直咳嗽的孩子,他扑进我怀里,哽咽道:“阿娘,崇简每夜都想念阿耶。阿耶,崇简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求阿耶回家吧,阿耶快些回家吧。”

薛绍,你能否看到我的无助?你怨我吗?我没能保住咱们的崇胤,我也没本事安抚崇简,我真的累极了。如果我当年随你一同去了,是不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呢?

我怔怔的想着薛绍,怆然的对崇简说:“阿耶不会回来,他已经死了,就死在阿娘的面前,归于父母福地长眠,再无计可追回。而你薛崇简,还有无比漫长的一生,你要读书明理、娶妻生子、封官加爵,重振薛家门庭;十丈软红,气象万千,你要去经历,去享受,富贵安康,幸福和美,以慰你父亲生前对你的期许。还有香儿,她也有她未及展开的一生,要清清白白的嫁去好人家。崇简,你又何必牢记。。。一个只会给你名声抹黑的罪人?!崇简,他的离世,你可以认定是阿娘不念夫妻之情,未尽全力,你甚至可以一辈子代他仇视阿娘,然而,阿娘只愿你永远记住,阿娘不会弃你。”

我说完便放开了崇简,留他一人独处,静心思考今日这一番对话。学会用成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这对他来说委实沉重,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接受。

正要迈出门槛,忽闻崇简哑着嗓子问我:“阿娘,倘或来日。。。倘或儿亦因触犯国法被神皇投下诏狱,阿娘会救我么?!又或,眼睁睁看我伏法?!就像您舍弃阿耶那般。”

我握着门框,像是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握着,试图以掌心的痛来压制心头的痛。这硬木门框早被卧内摆置降温用的冰盆熏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薛绍僵硬冷去的手。

“幸赖神皇当年宽宏大量,饶你兄妹不死,崇简,你需惜命啊。来日,若你仍敢以身试法,阿娘恐怕。。。恐怕帮不得你。崇简,切莫明知故犯,更莫要考验神皇对你的宠信。”

稍后,我没有在后堂等到崇简。家奴来报,道崇简紧锁房门,谁劝都不肯开。

我问:“你们可曾听到声响?”

“有,有,有,大郎一直在摔砸物什。”

“哦,既是他还活着,汝等便不需来报。”

芷汀等人远比我要着急,池飞咬一咬嘴唇,跪在我面前道:“公主亲自去劝一劝吧,莫要饿坏了身子啊!”

我抱着崇敏,继续喂崇敏吃蒸蛋羹,冷声道:“命人去把他的房门拆解了,告诉薛崇简,我只任他耍闹一个时辰!”

池飞无可奈何的应了,赶紧去劝慰崇简。少顷,孩子们都被奴婢抱走了,后堂里只剩我和芷汀,两个人面对着面,都是不住的唉声叹气。

“我做的对么?” 我心里根本没底,只怪自己在育儿方面很失败。

芷汀恳切的答我:“公主必然无错。待过些日子,简儿总能体谅公主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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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日更新:

1. 在武后宣布以‘曌’为名时,李显为避讳,便给嫡长子李重照改了‘润’字

2. 关于李裹儿,上次回国时,我忘了是在百度贴吧还是知乎看到一个关于她排行的讨论,文里说韦后生长宁、永寿、永泰、安乐四女,永泰和安乐的出生年月大有蹊跷,凑的太紧了,极有可能是双胞胎,夫妻俩以为生一个,没想到一次生了两个,襁褓准备的都不够,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宗和韦后会如此的纵容安乐,因为他们把对永泰的亏欠补偿给了安乐,我赞同这种猜测(主要是我懒,这样写成双胞胎比较省事儿)

但史料并不支持,没任何记载说她姐俩儿是双胞胎,譬如玄宗的发妻王氏和她哥哥王守一,旧唐书就有记载‘守一与后双生’,安乐这样的大名人,没道理给忘了吧

所以,大家不要信我的胡说八道,这终究只是小说,最真实的历史还是只能看史书喽,或者坐时光机

2月9日更新:

清闲自在的周六,也不知道我今儿能更新多少字

n年前曾经游览乾陵,李贤墓还有永泰公主墓。

因为年代久远,只有无字碑、翁仲石像、蕃臣无头石像等物可以供我们后人欣赏,

我自己认为,相较汉武帝的茂陵的山峰,乾陵的双乳山更加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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