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2/2）

狗肉趴在后座上，立着耳朵，一副威武雄壮的样子，而我此时像足了一个胆小鬼，缩着脑袋不说，胃里还一个劲儿地翻江倒海。我闭紧了嘴巴，生怕一张嘴，里面的东西就会倾泄而出，不过我忘了，一夜的时间让胃里早就空空如野，根本不会有什么可以浪费。

我躲着时不常袭过来，扎死人的树枝荆棘，心里不停咒骂着死啦死啦，可这依然阻止不了车子的龙飞凤舞。我顷刻间有种上贼了船的欲哭无泪。行出不多久，微明的天色让四周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突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传遍全身，我大吼一声，“停车！”

死啦死啦根本没有理我的意思，车子依然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抢他手里的方向盘。死啦死啦一惊，立刻肩膀用力把我顶到一边，“你他妈疯啦。”我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他妈才疯了，你给小太爷停车，要不然我就跳下去。”

在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我的脑袋就重重撞在了挡风玻璃上，伸手一摸一个大包在脑门上也没商量就不请自来了。我快气疯了，恨恨地用脚踢开了车门跳下车，冲着车上坐得四平八稳地人大吼，“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没憋着什么好屁，你说你想干什么？到底要带我去哪？”死啦死啦满脸的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呢？”

我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心里泛起一股股的寒意，几天来混沌的思绪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明，却又让人有种濒临末日的绝望。在死啦死啦熟悉却冰冷的笑容里，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这几天就像个傻瓜一样被这个混蛋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自知。一次一次的意外在他那里竟变成了理所应当，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抽光了空气的气球，干瘪又无力。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跟踪我们？”郊外这条鲜有人走的小路，这几天都快被我和阿译踏平了，再往里面就是我不想给他看的东西，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秘密。死啦死啦笑得更响了，“你们是谁呀？我用得着跟踪吗？上次你逃跑的时候不辣他们带着狗肉没能找到你们，你就以为狗肉会在同样的地方再犯一次错吗？”我看着淡定得置身世外的狗肉，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我转回身，装着若无其地的不去看死啦死啦，他的那双眼睛总会让人在最关键的时候丧失应有的判断。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个货不是轻易就能打发的，他今天开着车带我到这儿来，一定是有预谋的，可是究竟目的何在我并不知道。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还没有见过不辣。如果侥幸一点说，他更不知道横山的存在，那么就好办多了。

后面死啦死啦轻唤了声‘狗肉来——’，我惊得一回头，却看到他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巷子里走，那架势比上南天门还冲劲十足。我紧紧地瘸在他身后，“要去哪儿啊，站住，你给小太爷站住。”可任你吼破喉咙，前面的人不但充耳不闻，还故意走得虎虎生风，不紧不慢，恰好够一个瘸子追到吐血，却总是差着三步才能赶上的速度。

我是真的急了，“你他妈装什么犊子，不就是去找不辣吗，你想见就见啊，人家要不要见你呀，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吗？缺了一条腿，一条腿啊……”他在我的吼声里停了一下，也仅仅是一瞬间，然后却以更快的速度拔步，望着他渐离渐远的身影，我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只能在后面拼了老命的追。

看来他今天是一定要见到不辣了，可是见了又怎么样，我们都帮不了不辣，甚至帮不了自己，更有可能会害了死啦死啦。我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阻止，可命运的轮子一但开始旋转，身不由已也只能当做借口。死啦死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那面短墙近在咫尺，我拼着全身的力气喊，“站，站住，你，你能不能听，听我，我说一句。”死啦死啦终于舍得停下，他回过头望向我，眸中的迷茫深不见底，藏在内心的情感刹那间敛住了眼里时刻闪亮着的光芒。我愣在那儿，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我见过不只一次，却最总是在山崩地裂之后，那是在失去兽医，送走迷龙，甚至在南天门的树堡里，才会出现的眼神。

我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对视着，任时间停滞在这一刻，我甚至天真的希望成为永远，却在这时不辣的声音从矮墙之后欢快地响起，“烦啦，是你们吗？王八盖子滴，三天两头往这跑，要不然你们跟老子一起做叫花子好了。”

一切的假设在顷刻间化为虚有，我僵硬在原地，看着死啦死啦的唇角漾起一丝冷笑，不想发生的终归要发生，不愿再见的却免不得再相见，命运的轮子已经以疯狂的速度转动，一切的一切终究要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