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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番外二寻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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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宋辚的突然到访吓到了阮云卿,倒不如说是他那句“回家”,给了阮云卿直刺心底的震撼。

家,这个字眼在阮云卿的心中已经十分陌生了。以那样悲惨的方式脱离了曾经眷恋无比的生养过他的地方,爹娘的抛弃和净身时的惨痛给了阮云卿内心无法磨灭与消除的创伤,他再也没有家了,这是入宫时的阮云卿就明白的事情。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群,是宋辚所在的地方。因为有他在,所以阮云卿愿意留在那里,他没把那里当过家,可是宋辚却坚决而肯定地告诉阮云卿,回家了,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数千里路,阮云卿不知道宋辚是怎么赶路的,才能在他到达后的第二天,就追了过来。

宋辚已经不是太子了,如今的他是九五之尊,一国的天子。每日不知有多少政事在等着他处置,朝中刚刚安定,百废待兴,此时正是他大刀阔斧,变政维新的时候。阮云卿简直不敢想像,京中没了皇帝,会出现怎样的混乱。

沉默的将人接了进来,阮云卿默然无语。

心里的气早就消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又是一时兴起,想来阮宝生这里看看,才这样任性而为,丢开京中的一切,顾自跑了出来。

宋辚跟在阮云卿身后,亦步亦趋的,仿佛生怕他再一次在眼前消失一样。

他惴惴的说着,“那画我已经收起来了。”

看了看阮云卿的脸色,阴云满天的,宋辚不禁又慌了半分,急急说道:“我舍不得毁了,那上面可是……”

阮云卿一下子涨红了脸,他扭头轻喝:“撕了它!”

宋辚又固执起来,“不撕!好容易画得的,我要留着,老了的时候时常拿出来看看。”

阮云卿气愤极了,“那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宋辚的眼神柔和起来,想起那画上的风景,眉目间就露出一抹春/色,他反问道:“怎么不好看?简直是美极了。”

阮云卿的脸越发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跟了宋辚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他竟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恨恨的瞪着他,宋辚也顶牛似的回瞪,两个人就在阮宝生家的院子里对峙起来。狭路相逢,剑拔弩张,阮宝生和平喜听见动静,起身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宋辚和阮云卿像两只斗志正胜的猛兽一样,在不大的院子里对视着。

宋辚先缓和了神色,他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拉起阮云卿的手,双双走到阮宝生跟前。宋辚入乡随俗,神色自然,喊了阮宝生一声:“堂兄。”

阮宝生险些从石阶上栽下去,他几乎以为他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一声就跟炸雷相似,震得阮宝生心头直跳,他惊讶的盯着宋辚,好半天才想起他应该行礼,忙不迭跪了下去,却被宋辚铁钳一样的手臂死死扶住。

“都是一家骨肉,堂兄这一礼,宋辚受不起。”

宋辚不让阮宝生跪拜,就连平喜要跪,也被他一并免去。

笑吟吟的拉着阮云卿进了正房屋,宋辚一点也不见外,好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样,怡然自得的迈步进了屋里,端坐于主位之上。

举目观望,见屋中陈设简单,处处舒适,一看就知道阮宝生二人,为了它费了许多的心思。

随行的侍卫也随后赶了过来,里里外外,站的满院都是人。这村子少有人来,谁家来了一个外人,全村都觉得稀罕,何况还是宋辚这样大的排场,数千禁卫开道,甲胄鲜明的武士齐刷刷的骑着高头大马,他们衣饰鲜明,手执利刃,很快就吸引了村中邻里的注意。这还是宋辚为了轻装简行,没有带皇帝出行的全副仪仗,不然此时,恐怕连这里的知府、县丞,都得惊动了。

莫征拿着一份礼单,在宋辚的示意下,送到阮宝生手里。

阮宝生接了过去,打开一瞧,上面罗列着的金银宝贝,珍玩古物足足有数页之多。都是世上少见的珍宝,单靠这些东西,他和平喜就是胡吃海塞的造三辈子,都富富有余。

眼前金光闪闪,阮宝生拿着礼单,半天也没言语。

宋辚笑着说道:“许久未曾拜会,宋辚心中不安。云卿回来省亲,宋辚特地备下一份薄礼,聊表寸心。”

阮宝生浑身都不自在,看着宋辚也觉得可恨起来。

出宫之后,除了阮云卿,他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能让他和平喜想起宫中生活的人或物,宋辚突然来访,简直就是逼着自己想起过去在皇宫中当奴才的那段日子,虽然他格外客气,可那副居高临下,势在必得的劲头,还是让阮宝生恼恨不已。

这个人到底来干什么来了?阮宝生气闷的想着,要是为了阮云卿而来,还当头砸了这么大一份厚礼,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给他个下马威呢。

“嘿嘿,”阮宝生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他重新拾起在宫中时的那副油滑样子,笑容可掬的对宋辚献着殷勤,“万岁来了,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那副夸张的样子比过去他在宫里伺候的时候更甚,平喜低头想笑,阮云卿知道阮宝生不会吃亏,便安心的站在宋辚身后,等着看阮宝生如何发作。

阮宝生与人寒暄起来,能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他心里的诚意。就算这诚意压根就没有,阮宝生也有这个能耐,让对面的人对他放下心防,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实诚亲切的好人。

“还不快给万岁倒茶来,”阮宝生招呼平喜,“还有咱们家里蜜饯、点心,都给万岁端来。”

阮宝生热络的款待着宋辚,漫无边际的闲扯半晌,才问起宋辚的来意。

宋辚皱了眉头,他以为他和阮云卿的关系,阮宝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他为什么来了,何必还多此一问呢。

“不敢多在此处叨扰,我想今日就带云卿回去。”宋辚还是开了口。

“哦。”

阮宝生哦了一声。

这一声拉得很长,带着恍然大悟后的了然和一点夸张到极致的惊叹,阮宝生一直把肺里的空气用尽,才结束了这一声漫长的音节。

宋辚皱起眉头,阮宝生夸张的声调让他不满,“怎么,堂兄可是有何异议?”

阮宝生嘻笑道:“哪有?嘿嘿,我们做奴才的人,哪敢有什么异议。我这兄弟打小命苦,爹不疼娘不爱,进了宫里遭人欺负,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年你出兵平叛,我劝了他一日一夜,嗓子都哑了,他都不肯听我的,还是跟你上了战场。这中间是什么情形,不用我细说,你也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孩子,对人掏心挖肺,认准了就不肯回头。我劝不了,也不能劝。何况您还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我一个小小百姓哪能奈何得了你,您自便,随意,尽管顺着您高兴,把人带走就得了。”

这话软中带硬,已经有了些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的意思。宋辚哑口无言,他到此时才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刚刚他一番话里,明摆着对自己十分不满,他不想让阮云卿跟他走,甚至不同意阮云卿和他在一起,这点让宋辚大吃一惊。

阮宝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阻止不了宋辚,因为宋辚的身份,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这世上没人能够阻拦得了他。所以阮宝生不阻止,他嘻笑着让宋辚随意,脸上带着谄媚的假笑,就好像刚刚那笔钱财已经收买了他一样。

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刚刚那张礼单,已经激怒了阮宝生,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为了试探宋辚会不会真的如此为之。

要是宋辚今日,真的强行把阮云卿带走了,那么日后他也就别想再上阮宝生家的门了。宋辚可能不会在乎,他叫阮宝生堂兄,也全是看在阮云卿的份上。可阮云卿却不会答应,没有人比宋辚更清楚,他心里对阮宝生有多看重,阮云卿数次提起,都说当初要不是阮宝生和平喜,他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宋辚也是真心感激他们两个,这才备下那份厚礼。没想到,最终竟是这份吓死人的礼物,坏了他的大事。

宋辚为难起来。阮云卿还和他怄气呢,这会儿要是再把阮宝生给得罪了,他可就真的没法带阮云卿离开了。

气氛一瞬间就冷了,阮宝生嘻笑着说完,便抱着肩膀立在一旁,神情冷淡。他漠然的盯着宋辚,见他一贯端和有礼,冷淡疏离的神情,终于在自己的逼迫下裂开了一条缝,禁不住暗自心喜,比一口气喝了二两高粱,还要爽快。

宋辚如坐针毡,风采依然,但却比刚刚多了一份局促。

他刚要开口解释,不想阮宝生咳嗽一声,下了逐客令。

“我这寒庐草舍,实在简陋,也不敢留万岁多待。”说着话他就把手里的礼单扔还给莫征,转身拉着平喜,往后院去。

临出门时阮宝生停了下来,叫阮云卿道:“小二,走,跟哥哥晒干菜去。”

阮云卿答应一声,连忙站起身来,直奔后院。

宋辚被晾在屋中,对着桌案上凉透了的冷茶,无奈轻叹。有生以来,谁敢如此对他,这一家子,分明是看他把阮云卿疼到了心坎儿里,才这样有恃无恐的,不拿他当一回事。

谁叫自个儿乐意呢,这也怨不得旁人。

眼见着阮云卿跟着阮宝生走了,宋辚的心就凉了半截。眼巴巴的看着阮云卿消失在一道篱笆墙后,连回头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失望之余,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莫征拿着礼单,问宋辚该如何是好。

宋辚翻看一遍,瞧了瞧礼单上的东西,的确是吓人了些。他思量片刻,对莫征说道:“你带着一千禁卫,撤出村去,到山中扎营。记得别惊扰百姓,万事谨慎。”

莫征迟疑道:“那皇上身边,可要留人伺候?”

宋辚摇头,“这会儿哪是摆架子的时候,你瞧瞧这阵仗,怕是我不好好表现表现,这大舅子是不会让我把云卿接回去的。”

莫征撑不住要笑,宋辚瞪他一眼,又轻声吩咐道:“你快去把这礼单换了,别这么金山银海的砸人,弄得我像个土匪恶霸似的,仗势欺人,像要把人家的闺女强抢回去一样。”明明他和阮云卿是两情相悦,让这份礼单一弄,倒有点逼人就范的意思了。

莫征点头应下,下去交待一声,和破军两个,还是依过去的样子,藏在暗处,护持宋辚的安危。

宋辚屏退左右,孤身一人,留在阮宝生家中。

这一呆就是三日,三日间宋辚把他皇帝的身份抛在一边,就像个普通的百姓来妻子娘家作客一样,谦恭有礼,忙进忙出。

儿婿是娇客,可宋辚在阮宝生家里,却没有受到娇客一般的对待。

阮宝生对宋辚十分殷勤,殷勤到一看就是言不由衷,故意为之的地步。他带着一脸笑意指挥着宋辚干活,锄地、耕种,劈柴、打猎,总之只要是乡邻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一定少不了阮宝生和宋辚。

阮宝生观察着宋辚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和阮云卿相处的时候。阮宝生挑剔的观察着,想要找出宋辚隐藏在暗处的毛病。

要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宋辚冷漠霸道,喜怒无常,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对阮云卿也是呼来喝去,轻慢无礼,那阮宝生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带着阮云卿远走天涯,从此离宋辚远远的,再也不让他找着。

然而一日过去,二日过去,阮宝生不得不承认,宋辚这个男人,对阮云卿是真的好。

那种相濡以沫,共过患难的情义,的确是难以撼动的。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依恋,浓烈到阮宝生无法想像的地步,三日过后,阮宝生垂首叹气,对平喜说道:“看来是分不开他们了。”

平喜正擦桌子,闻言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奇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他们两个那样好,你偷着乐就得了,还想着分开……你不怕小二难受啊。”

阮宝生也抬头,叫唤着,“我不是怕他欺负咱家那个傻兄弟嘛!”

平喜笑起来,手里的抹布直抖。他笑了半晌,才安慰咬牙切齿的阮宝生道:“行了,行了,你也别操心了。他要对小二不好,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那可是皇帝,你就那么吆五喝六的使唤他,他都没一句怨言,对咱们都这般客气了,更何况是对小二。我看挺好的,你可别再搅和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阮宝生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心里愤愤的,总觉得宋辚配不上他家的小二。

三日转眼过去,宋辚每日都过得舒心不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没有京中的富贵满眼,热闹繁华,但却安宁舒适,别有一番避世隐居的逍遥滋味。

这样的日子简单至极,没有了繁杂的朝堂政事,卸下百姓民生,不必再被那些数不清的奏折,牵绊得整日忙碌,宋辚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白天在山中打猎,猎到野物后就去市集里售卖,换回些米粮,再与阮云卿携手回家,每日所操心的无非就是今晚要吃什么,实在是悠闲快活。

宋辚流连忘返,与阮云卿双宿双栖,他再也别无所求。就这样过了三日,他那里沉得住气,阮云卿却替他着急起来。

第二天依旧起个大早,一进深山,阮云卿便问宋辚:“你打算何时回京?”

国不可一日无主,宋辚都出来好几天了,他再不回去,京城都得乱套了。

宋辚骑在马上,转头看了阮云卿一眼,“肯跟我回去了?”

阮云卿无奈苦笑,“本来也只是想着再呆两天,就回京去的。不想你这样性急,竟然还追到这里来了。”

“你还怪我?”宋辚一把拉住阮云卿,在马上倾过身子,将他揽在怀里,“你那样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哪里放心得下。万一你遇到什么凶险,或是……我非得后悔死不可。”

宋辚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来。那日他与阮云卿口角两句,下朝之后,回了寝宫,就发现阮云卿不在宫中,原以为他是一时生气,到别外逛逛,不多时就会回来,谁想等了半日,还是不见阮云卿的影子,宋辚着忙起来,让人四处去找,傍晚时才有人回话,说阮云卿出了西门,往京城外去了。

宋辚立时慌了手脚,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因为一副画而已,竟会让阮云卿生这么大的气。

心中急得要命,宋辚片刻都不敢不耽搁,连夜将京中事务交待给顾元武等人,只带了一千兵马,沿着阮云卿出城的方向,匆忙追了下来。

从西门出城,按方向阮云卿只可能去两个地方,一个是阮宝生这里,而另一个,就是再往前不远,出了边塞的西越国里。

宋辚刚刚欲言又止,就是不想当着阮云卿的面,提起红鸾的名字。这个可恶的男人,到如今都不肯死心,隔三差五便派人送来些新鲜玩意,给阮云卿送去。阮云卿不肯收,给他退了回去,红鸾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小玩意送得更勤,书信来往也更加频繁。

如此往复,把阮云卿倒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心里过意不去,偶尔收下一件,年节时再送些回礼过去,其余东西,连书信一起,还是原封不动地给红鸾退还回去。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说起来也撼动不了什么。阮云卿对自己生死相托,他是何心意,宋辚还是吃得准的。

可心中还是气愤难当,攒足了火气,有一回趁阮云卿出门,宋辚把红鸾送来的东西全都堆在一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在来此处的路上,宋辚慌张极了,虽然明知不可能,可还是怕万里有一,万一他来了此处,却没有见到阮云卿,他跟自己堵气,会真的跑到西越国中,去投奔红鸾。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宋辚竟生出些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惆怅。阮云卿被宋辚箍在怀中,气息不畅,可也没有挣扎。他收紧手臂,回抱住这个朝思暮想的人,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颗心安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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