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章 有朋自远方来（三）（1/2）

所谓别墅，其实是一个荒在草木之中的无名山洞。 洞府藏在崖谷间，有灵气屏障。神识扫过也会错认成寻常洞穴。</p>

领路小妖领我们走出阵法，叩开洞门。在仅可容身的穴道蜿蜒走了里许，豁然一亮。灯火通明，现出无数互相连绵的阔大厅堂。有几个傀儡在来回巡视，没有活物。</p>

领路小妖说，“来的都是牛王陛下的知交和心腹，并无外人。容我通传。”</p>

小象有些忧虑地望着我，我明白他担心自己在昆仑或象城，突然出现在此处，象王生出疑窦来该如何是好。其实，我们并没有收到牛王的邀请。</p>

“哪有会惩罚嫡亲的道理？”</p>

我安慰他。</p>

我的风险更大，但我的身份并不重要，而在于象王的心思。一个活了五百年以上，每次都顺利站队的元婴者，不会做出没有转圜的举动。</p>

不一会，小妖又跑了回来，</p>

“诸位仙长久候。请。”</p>

正厅坐着四个元婴大妖，每个大妖都轻装简从，象王甚至一个侍从都没带。他们每个人也都在表面维持金丹真元，深渊般的气犹如海底的庞大冰山。</p>

正中是一头眼神狡黠的白牛，一身清雅便服，项上环了个环。作为牛而言，十分漂亮雄健。</p>

我曾经在龙虎山见过这妖身披烈火重甲，杀气腾腾，挑衅乐真人。和今天大不一样。</p>

左首坐着一头惨白如石膏的龙王，和一头金翅鸟王，互不理睬。他们的项上也都围了环。这是西海龙王敖钦和金翅鸟王妙翼，西荒公认的一对死敌。牛王把他们排在一处宴席，别有深意。</p>

象王和一个道行寻常的黑人金丹坐在右首。象王是一头酷似卢难敌的白象，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有和蔼的眼神和沉静的姿态流露出经历的沧桑，还有一颗铜补的残缺獠牙反映出当年的恶战。他的项上也围着一个环。</p>

那个黑人金丹叫汪滨，是本国国主，无足轻重，只是提供场合的东道主，来做个陪客。</p>

西荒妖中最有分量的人物，除了悬圃中的青鸟，无论恩怨仇隙，全伙来到这个无名的山洞。他们躲着蟠桃法会的请帖，却殷勤与北荒来人交杯换盏。一旦在这个山洞定下谋议，几天后，全西荒的大洲都要震动。</p>

象王注视小象，温婉道，</p>

“你翘昆仑的课了。”</p>

堂中寂静，变钜子残缺的手指颤了颤。</p>

“变剑仙，何必嗔怪？天下求上进的，谁不在宗门盘桓过。即便萧祖师和你，不都是剑宗出来的？哈哈，人类的大诗人杜甫就云过，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p>

牛王大笑下席，一手勾住变钜子脖子，弄得他好不局促，一手抚摸厉无咎的背脊，</p>

“这位是任祖师的关门弟子，久仰久仰。”</p>

“我家祖师随性地很，没有关门，也没有名额限定之说，不会杜绝有缘法入门。”厉无咎微笑。</p>

“那好，老牛要托小弟的门路拜在任祖师的门下——年轻五百岁的话，哈哈。”</p>

老牛仿佛对待亲密兄弟似的，搀扶着两人入了左首席。</p>

他对象王说，</p>

“贤侄在昆仑受原剑空那小贼毒打，回家待一阵也好，等昆仑颜缘一伙交代。我们可不能让小圣母受原小贼蛊惑。听说那小贼是海盗出身，呸，我看那小贼是汉朝董贤、赵飞燕那样的祸水。万一成了伴君，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残害忠良。”</p>

我咳嗽了几下，向诸人抱歉，来路染了风寒。心想，一群妖怪，非我族类，凭着神通称王称霸，还找人类的圣君贤相典故给自己面上贴金，病得不轻。</p>

小象眨眨眼，对象王说。</p>

“回禀爷爷和牛王陛下，昆仑度人院的常长老准我下山散散心，有假条作凭证的。”</p>

象王点首，“小常是可靠人，那这位同行又是昆仑的谁？”</p>

这话又拨撩起变钜子的心弦，他脱口而出，</p>

“此人来路不明，与王太孙陌路相逢，极为可疑。我本拟防患未然，但怕误损诸位金面，未下决定。既然象王也不识得，那就没有疑问了。我们的密议万不可混入奸细。”</p>

牛王等好奇地望我。</p>

“是变剑仙过敏了，这位散修狮无名是有大缘法之人，有银币为凭。传他道术的祖师是我师唯一推许之人。诸位心知默会便是。”</p>

厉无咎倒自酌自饮起来。</p>

诸妖肃容。牛王低声问，“那位祖师扫涤妖邪，怎会传法给异类？”</p>

厉无咎说，</p>

“诸位这就不知道内情，这番我去乌云城时家师示下，他们宗初时也纳妖族，只是那位祖师误收了一位女妖作弟子，那妖祸害天下，累及祖师和那宗的声名，后面的传人矫枉过正，视妖族如水火。如今我宗和洪荒宗的朋友开登天梯，就是要拨乱反正。那位祖师跨越生死之隔，特意再传一妖，必然释放出和合人妖的深意。”</p>

变钜子一时无辞。</p>

我也被说得有些尴尬。本来就是我瞎编出来忽悠厉无咎等。不经意间，狮无名居然被他一张嘴立成万里云敲打剑宗改变宗旨的祥瑞。</p>

但是——厉无咎口中侃侃而谈的难道就是真的吗？焉知道任公子不也是混了八百年的老骗子。反正兰钦死无对证，任公子现在要扶萧龙渊，尽可以信口雌黄。</p>

罪过，罪过，我竟然如此看扁祖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