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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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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云老夫人五十大寿,侯府里就出了几件大事,老太太心里不舒服,坐在屋子里也有气无力的,她低头看了眼下面坐的人,懒洋洋地问:“大姑娘,最近的身子可好些了?若是没好就不用来了。”

云重紫起身回话:“谢祖母挂怀,让您担忧是孙女之错,三娘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个儿的身子,不让您老担心。”

“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有心的,谁又想着生病,我瞧着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多休息些日子吧。”

“是祖母。”

坐在对面的云裳搅着帕子起身跪下,“是孙女不好,若不是我任性,大姐姐也不会因我生病。”

云老夫人挥挥手,“别哭哭唧唧的,我瞧着头疼,你之前不懂事大家也都谅解了,以后切要谨言慎行才是。”

“祖母教训的是。”云裳这才怯懦地起身。

“老夫人,您的五十大寿快到了,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要为了这等小事伤了身子才是。”沈怡琳劝道。

“小事?”云老夫人猛地坐直身子,“哪件是小事,大姑娘病了些日子,二姑娘马上要嫁出去,整日还不安分,祥哥儿马上要武举了居然也跟着闹病,咱们家祖上可是武将出身,我这老婆子还指望着他得个武状元呢,也不知道是有人下了毒手,还是什么,居然让他犯了病,要是被我查出来,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底下的人听到云老夫人动怒一齐跪下,沈怡琳听出云老夫人这是指桑骂槐呢,虽说没有切实的证据说有人毒害了祥哥儿,但她还是恼了。

“这一桩桩的事没完没了,你们平日就是这般孝敬我的,让我如何省心,我看呐,那五十大寿也别办了,省得找晦气。”

沈怡琳面上惶恐,“老夫人,您的五十大寿那可是咱们府上今年的头等大事,就是不请人来热闹,也要几个小辈为您奉上贺礼,这几日秀荷可是在屋里做了许多日的女红,就是为了给您一个惊喜,更何况府上的帖子都送到各个府上了,咱们已经收了不少贺礼,再不置办,又引人非议了。请老夫人放宽心,底下的几个小辈们都是身子娇弱,生病也是正常的,我瞧祥哥儿和三娘子怕是在乡下呆久了才会如此。”

末了,沈怡琳也不忘用话踩云重紫姐弟两脚,话语中透着鄙视。

“那你就去多送些补品给他们调养着。”云老夫人冲着沈怡琳轻哼,又问向云重紫,“你这两天可有去看祥哥儿,你对鹏哥儿如此上心,怎么对自己的亲弟弟反倒淡淡的。”

“回祖母的话,三娘昨日去瞧过了,祥哥儿现在精神还是不济,这几日都下不来床,应是吃坏了肚子。这夏日的东西放不住,他又贪吃才会如此,若是他参加不了武举也是他的命,反正他年纪尚小,下次参加也不是不可的。”云重紫恭谨地回答。

“下次,那就是三年后了,我还能不知道活不活得到。”云老夫人哀声又叹气,她不一定多疼祥哥儿,不过确实是想看到云家有个武将。

“祖母,您可别这么说,如今咱们府上有大姐姐这个神医之徒,可是能保您长命百岁呢,等二姐姐嫁给太子,您很快就会四世同堂了。”云裳乖巧地回答。

云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稍霁,“不过说起来最近每日都喝核桃杏仁粥,晚上确实睡得好些了。”

云重紫露出笑容,“三娘每日都会孝敬您的。”

“对啊祖母。”跪在做末端的云秀荷也开口劝道:“您的大寿可是咱们府上的头等大事,如今又有大姐姐给您调养身子,您定会安康长寿的,说不定大姐姐这次还准备贵重的合理给您,上次去给康乐候过大寿,大姐姐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云老夫人看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地云秀荷,她最近也算乖觉,也就前段日子哭了一阵子,最近才消停几天又来挑事,她有见云重紫一派风轻云淡,心道这几个孩子都不是省心的,一恩就云重紫能沉得住事。

“你们送我什么都高兴。”云老夫人听到此,也有了精气神,“寿宴的事就交给儿媳办吧,不用太铺张,该请的都请了,别让旁人挑咱们的理,咱们家也是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赵红玉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云重紫,忽然问向云老夫人,“老夫人,既然咱们家一起热闹,那二姑娘是否也……”

“她就不必了,就让她在屋里好生呆着,也不用给我准备礼物,她只要多抄点经书就算是对得起我了。”云老夫人提起云金钰就没好气。

旁人不知道,可是她心里却是门清,守在云金钰院子门口的婆子是她派去的,这事交给沈怡琳她不放心,她可是听那几个婆子回话,整个院子都被云金钰给砸了,她是想着办法想逃出院子,都寻死好几次威胁旁人,就是不想嫁给太子。

真是异想天开,要是她有这么打的决心早就去死了,她还等到现在,更何况她想死就可以死的吗?云金钰就是死了也必须嫁给太子,不说将来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太子那可是皇家,是任何人都开罪不起的,不然就是死,全家跟着陪葬。

牺牲一个人的婚姻保全全家,甚至可以去鸡犬升天,又有什么不好的。

云老夫人脸上露出薄凉的笑,“好了,没事你们就回去吧,我也乏了。”

“祖母,孙女近日要常出门置办药材,一来太子大婚在即,需要好的药方调养身体,也好保二姑娘早日怀上子嗣,二来三娘也去采买些补品给老夫人,夫人,各房姨娘,妹妹们养身体……”

“你有心了,太子的是大事,若是二姑娘能为太子怀上子嗣,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旁人是没权说什么的。”

云老夫人都发话了,旁人更是无话可说,出了祥和苑的门,云秀荷走在云重紫身后不阴不阳地嘲讽:“说是给老太太采买药材,指不定出府是做什么呢,大姐姐,老夫人寿宴,你可别像上次一样让旁人笑话啊。”

“哦?二妹妹这是怎么说的,你方才不是说我上次出尽风头吗?”云重紫浅笑。

云秀荷哼了一声,“我那是给你面子。”

“那谢谢二妹妹给我的脸面了,只不过说起来在康乐候出风头,我哪及得上妹妹你呢,近几日我也是病着,一直没腾出空去恭喜二妹妹一声,二妹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了。”云重紫发自肺腑地笑得嘲讽。

“你!”

云秀荷还要说什么,沈怡琳忽然上前拽了一把,“你又在这和你大姐姐没规矩,还是想学你二姐那样关在院子里,你给我安分一些。”

“是,母亲。”云秀荷阴厉得瞪了云重紫一眼,“那妹妹我可就等着大姐姐给祖母的贺礼了。”

沈怡琳也没再多说什么,瞧着云重紫面上淡漠的表情,心里越发恨得牙痒痒,这死丫头当真是会做事,把老夫人哄得团团转不说,就连秀荷的婚事都……

她憋着气,面上也不好看,还是不忘敲打云重紫,“虽说大姑娘得了老夫人的同意,但是你也是咱们府上的千金小姐,出门走是不妥的,不要去太久,省得引人非议,如今城里不太平,若是哪个要饭的拿了你的物件来府上,我这个当家主母可是没法替大姑娘遮掩过去,到时候可别说我厚此薄彼了。”

“夫人教训的是。”云重紫始终浅笑,好像即便发生那样的事,她也不在乎似的。

沈怡琳本已经走了两步,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三娘子,要是没事就去看看祥哥儿吧,我瞧着老夫人很想让他去参加武举呢,以你的医术,治拉肚子怕是没问题吧。”

说起这话,云重紫的脸上才出现几丝愁容,叹了口气,“其实当着祖母的面,三娘不敢说实话,我给祥哥儿看过了,他不是吃坏了东西……”

“那是什么?”沈怡琳的声音一下子尖细了起来,她顿时觉得自己失态了,又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前面来的大夫也没提过此事。”

跟在云重紫身边的赵红玉冷不丁地添了句嘴,“普通大夫而已,就是连太医的医术都未必及得上咱们三娘子,没听城里人说吗,咱们三娘可是神医的徒弟。”

“是旁人误传的。”云重紫摇摇头,又对沈怡琳回道:“之前的大夫是没查出来,我给祥哥儿瞧过了,是中毒,然而是何毒,三娘才疏学浅,暂时还没查出来,只怕武举的事确实无法参加了,祖母又该伤心了。”

“大姐姐你不要难过,等过些日子祖母的寿辰时,你和祥哥儿去磕两个头,咱们姐妹几个再送些心意哄她,祖母会宽心的。”云裳声音小小的安慰着。

沈怡琳像是焦虑地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既然大姑娘出府买些补品,你就去账房支钱,给祥哥儿多买些回来吧。”

“谢夫人。”

云重紫向沈怡琳施礼,沈怡琳心中也算落了一块大石头,面上也有了笑容,方才本来听赵红玉提云金钰的事,心中还不怎么高兴,如今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在她面前冷冷地提了句,“以后还是请赵姨娘管好自己,旁人的事不要多嘴才是。”

“我也是心疼二姑娘啊。”赵姨娘笑着叹气,“罢了罢了,既然夫人不喜,我以后哪里敢多嘴,真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啊。”

沈怡琳瞪了她一眼,抓着云秀荷的胳膊就走远了,赵红玉见云裳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云重紫,之前云重紫病着谁也不见,如今好了出府,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个四姑娘就跟上哪,她就是想和云重紫说几句贴心的话都不行。

沈怡琳瞪赵红玉,赵红玉也甩脸子给云裳看,虽说云裳是个小姐,但在这个家里是谁得宠谁有地位,赵红玉就是连沈怡琳都忌惮三分,别说她云裳了,只怕连云致远连云裳如今多大都不记得。

魏玲文今日身子不爽利也不在,云裳怯懦懦地躲在云重紫身边,“大姐姐,还好有你在,不让你我瞧着赵姨娘那架势是要吃了我似的。”

“有我在你放心。”云重紫含糊地说着。

“大姐姐出去是要给老夫人置办礼物吗?”云裳露出纯真的神情,“你瞧方才三姐姐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有什么了不起,若是论礼物怎么能和大姐姐攀比,我听说她也不过是请了双面绣的大师傅教她,不过是副刺绣而已,大姐姐随便买什么礼物都必定要盖过她去。”

“礼物不分贵重,有心就好。”云重紫急着要出门,可是云裳总是缠着不让她走,她心里不由恼怒,云裳东拉西扯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云重紫露出急切的神情,“三妹妹我还有事要出府,等回来我们再说吧。”

云裳还是不依不挠地缠着她,“大姐姐,干脆你也带我出去吧,我长这么大只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和老夫人全家人一起去寺里烧香,一次是七郡王从北面凯旋归来,老夫人带我们去望江楼看的,可是四处都是人,我也没瞧见什么。”

云裳俏皮地吐吐舌头,云重紫心里越发冷然,面上却不露半分,“我出门是办事,若是忙起来怕是顾不上你,等哪日我空了,就回了祖母带你出去,不过你是从小在府里养大的,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不像我是乡下来的野惯了,你要出门需要带着帏帽才行,不过还是下次吧。”

“好吧,大姐姐快去快回,到时候我再去巧兰园找你玩。”

云裳笑眯眯地与云重紫挥别,出了府芍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小丫头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总归就是不让我安生,让所有人看看我们如何姐妹情深,这样旁人就会更加确信之前她确实是中了降头。”云重紫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鼻子。

芍药心疼地坐过去也帮她捶腿,“说是中了降头,可是那降头又有谁查了,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她们以为你前几日闭门不出是清闲呢,其实你比谁都累得很,明明知道祥哥儿没事了,却一连几日不睡的和左老学习医术研究药丸,你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我知道的。”云重紫闭着眼睛拍了拍芍药的手,懒懒道:“那颗雪玉露丸被祥哥儿吃了,这一次他没事侥幸躲过一劫,那下次又该怎么办?凡事都要以防万一的好。”

芍药知道她无论如何还是担心上辈子的说重演,磨了磨牙,“沈怡琳那个女人,是该给她点教训了。”

“不急,让她高兴一阵子,爬得越高,跌的才会越狠啊。”

云重紫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越发拼命了,一方面她确实担心历史重演,上一世的旱灾已经初露苗头了,有些事就必然会发生,她不得不防备,另一方面,自从左良子和顾元喜喝了一顿酒,态度就变了许多,在她闭门不出的日子里,白天他们就呆在屋子里研学医术,晚上他就会出去,一大早回来带了一身酒气,她不问他也从来不提,两个人的关系既像是师徒,又如父女。

左良子教人医术很是苛刻,不像之前那般提点两句,是实实在在的把他的医术倾囊相授,并不按照医术上的死板教条,他是个喜欢创新的人,两个人尝尝会为了一种病吵得面红耳赤,到最后他会哈哈大笑,拍着云重紫的肩,语气中略带遗憾地叹气,但还是什么也不说,云重紫确实知道这叹息里的含义。

大元尚医,女子从医少之甚少,从医者乃入匠人,她是侯府千金,一旦真拜师学医,至此只有钱财仕途,没有闺阁良婿。

虽然没有拜师,左良子已然拿云重紫当了自己的徒弟,他的那一声叹息,是遗憾啊。

云重紫想的事情有些多,脑子就疼了起来,她听到车外的喧哗声,便睁开眼睛,就见芍药已经掀起车帘向外看,云重紫顺着缝隙看到街道上的乞丐围在马车前,马车已经寸步难行了。

车夫冲着里面大喊,“大姑娘,这乞丐太多了,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云重紫看了一眼芍药,不等她开口,芍药就已经笑道:“钱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要给现银,太惹眼了,去买些包子吧,等下我们去母亲的铺子上见。”

芍药点头,独自下了车,云重紫微微掀开布帘,就看到她领着一帮小乞丐到了包铺前,马车这才能继续往前继续走。

说来也巧,安宁堂的分号就开在西城的地方,离着云重紫买的铺子不远,就在状元面馆的街对面。

云重紫急匆匆赶来就是来给安宁堂贺喜来了,可是来了却发现人家铺子上已经接了招牌,地上散落炮竹的碎纸屑,铺子门口站满了人正冲着最里面的人道贺。

她站得远远的,看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礼物,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急赶慢赶还是晚了,连礼物都不曾准备,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愁,到底该不该进去,不等想出个结果,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三娘子。”

那边的人群忽然让出一条道,那人穿着剪裁的十分得体的青色长衫,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有一股药香扑鼻,清淡又熟悉,给眼前文质彬彬的男子添了一丝真实,拉进了他们彼此的距离,他笑容优雅,举止优雅,连声音都带着优雅的调调,好在有药香,不然云重紫就觉得此人实在太不真实了。

云重紫笑着向眼前的男子施礼,“叶大少爷,开张大吉,恭喜恭喜。”

“你来得正巧,铺子刚开,就差贵客盈门了。”

叶志浩笑着引她上前,经过人群时,有不少人窃窃私语,都在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抛头露面倒也罢了,居然能成为叶家的座上宾?

这叶家可不是普通的药行,那可是大元的百年老字号,转给太医院药库专供,能让他们家的少爷如此推崇之人,来头必定不小。

不等有谁指出云重紫的身份,站在门边上医药行会长王家山也上前见礼,“志浩把三娘子也请来了,真是好本事,怪不得志浩今日一早就心神不宁的。”

“王会长客气了,之前叶大少爷就给我送过请帖,今日有事来晚了,还请各位原谅。”

她们身后的人听到王会长叫那她三娘子,就想到京中传闻神医的徒弟,给太子治病的那位小娘子来,再一看她面容清丽脱俗,处事淡然,说话进退得体,不由纷纷赞道,真是……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只是安宁堂把神医的徒弟请来,两家人的关系必然不浅,若是两个人联手……

有几个人忍不住咂舌,那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

两个人才啊。

人群中有人突然在赞美声中嘲讽了一句,显得尤为突出:“怎么三娘子作为神医之徒,不知道上门道喜不知道要带贺礼的吗?”

云重紫的目光微沉,叶志浩笑道:“无碍,三娘子能来已让我们安宁堂蓬荜生辉,三娘子请。”

“来者是客,既然我做第一个客人前来,那么自当要买些药材的。”

云重紫边说边往屋里走,整间药铺布局简单得体,左右两面都是一个个药材格子,中间通道上摆放着两把长条椅,右上角僻出来一处是寻医问药之处,装饰并不奢华,只要平头百姓都可进来,没有百年老铺的看客接单的架子。

叶志浩只是笑着站在云重紫身边,也不主动询问她是何意,由着她打量完,所有人就听她忽然开口道:“那么就请小伙计帮我抓点药。”

“记!”叶志浩手一挥。

小伙计就听云重紫高唱:“天麻两斤,石斛三斤三,阿胶三斤,牛黄半斤,血竭四两,紫河车二钱,番红一斤,龟甲胶六两,珍珠五十粒……”

她还没说完,站在身后看笑话的人都不由瞠目结舌,她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这样样可都是名贵药材,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值钱的东西,她总不能是自己吃,莫非是开药铺?也不应该啊,那样的话她岂不是来打叶家的脸?

云重紫一口气说完,看向一旁,叶志浩则问那小伙计,“可给三娘子记好了?”

“记……记好了。”小伙计手都写酸了。

云重紫听到后面更深的议论声,笑道:“那就麻烦小伙计把这些东西包好,替我送到西城安宁堂的分号,亲自交给叶大少爷,说这些是三娘子的贺礼,请他笑纳。”

众哗然,原来云重紫这是……这是……送礼的?买了人家的东西,再送给人家,虽说有些累赘,可这份贺礼却是价值千金啊!

三娘子出手真是阔绰,了不得了不得,看来他们没猜错,这两个人交情匪浅啊。

小伙计不知所措,他可是刚要吩咐人去抓药的,那这下是抓还是不抓呢?

他不知所措地去看向少东家,叶志浩笑意更甚,“三娘子的贺礼让我受之有愧,今后三娘子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楼上新沏了茶,请三娘子上楼歇息片刻,小伙计抓了药再为您送去。”

云重紫点点头,心道,这叶家大少爷是聪明人,说话也省得费心思,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女人的计较在后院,无所不用其极,可以害任何一个人,而男人的志向在外,商人无奸不商,重在一个利字,她有可利用之处,旁人自会投桃报李,不过散买卖不散交情,即使谈不成生意,也不会再见是仇人,在医药行里,叶家算是一手遮天了,山不转水转,早晚有一天用得到的地方,今日这钱的并不冤,更何况叶志浩不会让她白白肉痛的。

云重紫在上楼的时候心中计较了一番,面上露出坦然的笑,并没有因方才失了钱财而露出什么异样。

到了二楼,分成东西两间,一个应是账房,另一边云重紫走进去是个小小的会客室,里面放着一个博古架,上面不是古董物件,而是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扑面而来就是药箱,临窗的地方摆了一个四方的小几,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可看到临街的所有景物。

云重紫坐下正好可以见到街道斜对面自家的状元面馆,她看到门口站着一大堆乞丐,娘亲正指使芍药和宝亲王在施粥,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叶志浩把倒好的茶水推到云重紫面前,“三娘子请。”

云重紫收回视线,迎着叶志浩探究的目光,坦然地笑着:“劳烦叶少爷亲自斟茶实在不敢当。”

“三娘子不必客气,不冲你今日送给我们的这些贺礼,以今日你的盛名,连王会长和宫里的太医都要敬重几分。”

“是大家对小女子的抬爱罢了。”

叶志浩端起茶杯轻抿,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是三娘子要开医馆可有此事?”

“是啊,就离这不远,以后我们两家倒是可以常来常往,还望叶大少爷不要嫌弃。”。

“有句话叶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大少爷但说无妨。”云重紫点点头,叶志浩果然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叶志浩笑笑,“旁人都叫你三娘子,这称呼怕是说三娘子在家排行第三,有亲昵之意,唤着也不生疏,只是三娘子叫我叶大少爷,就让在下实在难为情了,不知可否叫我名讳,或者叫我叶大哥也好,如你所说,以后你我之间也是常来常往,这么叫着,也真是别扭。”

“叶大哥是爽快之人,如此就听你的。”云重紫端起茶,十分敬重地喊了声,“叶大哥,还望以后多多关照才是。”

“既然三娘子说到关照,叶大哥正好有一事要说。”

“叶大哥请讲。”

叶志浩笑意更深,“三娘子迟迟不开医馆想来是有顾及,若是三娘子真想行医,我到是有个建议,你可以来我们铺子上坐诊,一个月只需一天,挂特诊门牌,闭门收治病人,那一日只收十人急诊,提前预约,药方我们不留底,一律还给你,开的药我们从中给你提成,每个月还给你另算分红你看如何?”

云重紫也笑起来,叶志浩果然是打这个主意,她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事,只不过却是另一种做法。

她摇摇头,叶志浩的笑容不变,“三娘子对条件不满意?其实我并不着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三娘子是想治病救人的,奈何身份不允许,只要三娘来了我们这,一来不用抛头露面,二来也可以不辜负你的医术。”

“叶大哥误会了,我并不是不同意,只是不上门坐诊,我给你提供秘制药丸,是治疗痛风的失传药丸,我一个月供你十颗,挂牌销售,我可以一分不要。”

“那三娘子是什么条件?”叶志浩的笑容里多了丝兴趣。

“我的要求很简单,叶大哥也看到城里最近有许多北上来此逃饥荒的乞丐,其中有不少病人,你只需要把我那份拿出来给他们免费治病就好,我知道叶大哥在商言商,你只需把每月的帐记下来,抵消下来,超出部分我会贴不上,这样既可以让安宁堂有我的名牌药剂,也可以让安宁堂得了悬壶济世的美名,一举两得,不知叶大哥意下如何?”

叶志浩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点燃了起来,原来三娘子已经把他的意图看的清清楚楚,她说的确实不错,他就是想借用云重紫如今左良子之徒的名声,让安宁堂更上一层楼,如今安宁堂的发展远远大不如从前,想进一步已是很难,若是有云重紫的帮助,那必然是双赢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云重紫不仅把自己的意图看得透彻,想得还比他深渊,如今借着饥荒大量逃难来的人,免费给他们看病,还不用铺子上的钱,银两都记在云重紫的名下,他们不仅不吃亏,反而得到赞誉美名,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叶志浩深深地看了云重紫一眼,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三娘子果然是仁心仁德,不过救治灾民的事我们安宁堂也应该出一份力才是,三娘子就不要拒绝了,不然叶大哥可是要生气了,这美名也分我们一些,至于银两的事,诚如你说,在商言商,我们就五五分账,灾民的费用我们平摊,可否?”

“叶大哥是爽快之人,只是五五分账未免太多了,救治灾民还需要人力物力,给我四成就好,以后每月初五我会把药丸派人送来。”

叶志浩也不推辞,“好,那么以茶代酒,就如三娘子所说定了。”

云重紫从安宁堂出来,铺子里的小伙计送了一包东西给她,她拿在手里看了看,正是一些痛风药丸必须的药材,也没推辞就背着到了街对面。

街阮如玉远远地看着她,只招呼了一声就继续施粥去了,芍药抹了一把汗,上前把她的包袱拿下来。

云重紫直奔后厨房找慕知秋说话,“慕叔叔,我想有件事麻烦你。”

“你说。”慕知秋在后厨房熬粥,他身上穿着粗布衫,动作娴熟地熬着粥,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亲王。

云重紫看着有些惊奇,慕知秋笑道:“以前找你娘的时候,我经常夜宿在荒山野岭里,身上会时常带着米和锅,自己生火煮粥呢,我想着等我和你娘大婚后,干脆再开个粥铺算了。”

云重紫笑笑,“慕叔叔想的真是长远。”

“那必须的,我想娶你娘亲已经想了十几年了,再不想我头发白了。”慕知秋笑得越发得意,歪过头看她,“你方才说有什么事要问我来着。”

云重紫走到慕知秋的侧身,低声说了几句,慕知秋一听笑开了,“你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这事你做的好。”

两个人说完话,云重紫帮这阮如玉一起施粥,连午饭也顾上吃,她临走的时候又嘱咐阮如玉凡事不要那么操劳,可以选两个机灵的小乞丐收到铺子上当帮手,也算是好事一件,她走之前又给了阮如玉一些银票,贴补施粥的银两,阮如玉本是推辞,但听慕知秋说这是三娘的一番心意才老怀欣慰地收下。

云重紫见天色也不早了,就与芍药别了阮如玉和慕知秋,先去采买了一些药材,又跑到古玩字画市场转了圈,才回侯府。

两个人把买回来的药材按照不同的功效分出来,让小雪拿去给其他院子的人,还没等喘口气,外面小丫头就通报说是四姑娘来了。

芍药气得差点摔杯子,“这四姑娘恨不得要和你要搬到咱们院子来住了,每日清早就来,晚上要就寝了才离开,一点也听不出好来话,说什么都油盐不进,一点也没个自觉,她到底想做什么。”

云重紫让小丫鬟把云裳请进来,低低道:“咱们刚回来没多久,她就知道咱们回来了,这都这么晚了赶过来定是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呢。”

“肯定没好事。”芍药负起,就站在她身边不离开,她倒要看看云裳打了什么鬼主意。

云裳进来先给云重紫请安,见芍药半蹲不蹲地行了个礼,面上也没露出一丝不悦,自己搬着杌子在云重紫身边说话,“姐姐怎么去了一天才回来。”

“多跑了几个地方买东西才耽搁了。”云重紫正拿着一本医书看,说话并热络。

云裳却仿佛不知情一般,继续道:“我来前见到小雪给各房送药材就知道大姐姐买了不少好东西,我那份我已经先看了,还要先谢过大姐姐呢。”

“这是公中的银两,妹妹应该去谢夫人才是。”云重紫四两拨千斤,她就是要看看云裳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大姐姐听小雪说大姐姐买了一大堆东西,还有老夫人的礼物,不知道能给妹妹先瞧瞧。”云裳眼巴巴地看着云重紫。

云重紫抬头看了一眼芍药,两个人心照不宣,她今个儿问了两道这事,难道是对那礼物有什么想法?

“四姑娘,礼物还是老夫人寿宴那天看才好吧。”芍药直接拒绝。

云裳立即露出哀怨的神情,“芍药姐姐,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就是穿戴都没你们的好,我只不过是想看大姐姐买了些什么,等老夫人寿辰那天见到也不会露怯,省得给老夫人,夫人和大姐姐丢脸啊。”

她一副泫然欲泣地摸样,十分委屈

云重紫看着她做戏,心里觉得好笑,“不过是个物件,就先拿来给四姑娘瞧瞧,其实也没什么,我今日去转了一圈,就看到一件红玉珊瑚最得眼,那老板说那珊瑚是从金国买来的,有百年之久,也有万事如意的好兆头。”

芍药只好去从外面去,两个人说话间,她就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进来,她打开盖子,就见里面端放着果然一座红玉做的珊瑚,满眼都是红通通的,是用一整块红玉雕刻而成,珊瑚上还缀着各色的宝石,五光十色,昏暗的屋里瞬间就亮堂起来,不说美玉和宝石,就是红玉珊瑚的底座都是梨木雕刻而成,无论是做工还是玉料都堪称上乘,实属佳品!

“大姐姐,这真美。”云裳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的,都是给老夫人的一番心意。”云重紫使了个眼色,让芍药把珊瑚放起来。

就是关了盒子,云裳的眼睛还盯着那处看,叹道:“我们这些人果然是不能和大姐姐比的,就是云秀荷绣的那个什么双面刺绣都上不得台面。”

云重紫只是笑而不语,云裳又赞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芍药冲着她的背影冷冷道:“三娘,她方才的表现会不会太明显了?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诚如她所说确实是个没见识的。”

云重紫笑着挥挥手,“把东西放回去吧,可看好了别让有心人惦记了。”

※※※

又过了半个月,威信候府云老夫人的寿辰,这一日也是武举试之期。

云裳一大早就去了巧兰园,她穿了一件淡蓝缎裙,裙上绘着朵,素净的脸上是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灵动地一闪让人心生恻隐。

她与身边的小丫头一起向她行礼,云重紫见到她一如既往的和善,“妹妹客气了,这里又没外人,不用行礼,显得生分。”

芍药正给云重紫上头忽然道:“我先给姑娘熟飞天鬓,等下给老夫人磕头完还要回来拿礼物的,我再帮你重新梳一个。”

云重紫笑着说好,略略抱歉地对云裳说:“今日起得晚了些,匆匆忙忙的,让你看笑话了。”

云裳看了一眼屋子,礼物正摆在桌子上,她的目光露出一丝欣羡,不介意地笑笑:“方才大姐姐还说不要见外,你说这样的话才是与我生分,总归我的礼物也没带,一会儿也是要回去拿的。”

又等了四个人才出门,刚走到园里,云裳忽然叫了一声,“我的,我的耳环好似不见了……”

“是不是方才不小心掉了?”云重紫见她一脸着急,好心地问道。

云裳最近说哭就哭,拿着帕子搅在手里,“那可是母亲送我的,我平时不舍得带,若是弄丢了,母亲怕又要恼我了。”

“那你还是先找找吧,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就去给你重新打一副新的。”

“还是大姐姐对我好,就怕是落到姐姐的屋里,我若是过去怕是不好吧?”

“没关系,你常去我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只说是我让你去找的。”

云裳感激地冲云重紫行礼,“那姐姐先行一步,我去去就来。”

“去吧,别太久了,若是找不到就让小雪从我屋里拿一副新的给你带,先应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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