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1/2）

在丹云和芳宁的心中，高斌和高明素作为亲父女，纵使不是亲密无间，父慈女孝，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宛如谈判的甲乙双方这样一个画风。

待高斌离开之后，丹云看着端坐在那里不动的高明素，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姑姑，高大人要走了，你怎么不起身送送？而且不管怎么说，高大人都是你的父亲，你对他的态度却不怎么客气，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高明素转头看了丹云一眼，又看了看一旁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暴露了心中的想法和丹云类似的芳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你觉得我没把他当做父亲，他又何尝把我当成了女儿？”

伸手拉住丹云的手，她叹了一口气道：“父亲同意我出宫，并安排家族帮我，固然有心疼我的原因在里面，但更重要的是我得罪了太后，太后不容于我，他怕因此带累了家族。我在宫中，他不放心，但我出来了，他依然担心无比，因为我的身为一旦暴露，整个高家倾覆在即，所以，保险起见，他希望我从此躲在后宅，深居简出。

而我没有答应，这样一来，我的身份在他眼中，就已经不单单是他的女儿了，还是一个会给高家带来祸患的危险分子。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灭了我，已经是念在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身份上了，还想他给我笑脸，各方面要求都无不答应，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的，还是不要做这种美梦了。”

高斌和贵妃这个女儿之间的父女之情，其实并不多。

这是因为在讲究“男女大防”和“严父慈母”的这个社会，女儿和父亲本身亲昵度就不够，而贵妃是他原配陈氏所出，但陈氏过世多年，如今的高夫人马氏是高斌的第三任妻子，和贵妃的关系非常非常一般，少了母亲这个在中间的“润滑剂”，高斌和贵妃之间的关系不免又疏远了不少。

再加上，贵妃从幼时开始，每年就几乎有大半年呆在雍亲王府年氏身边，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少了不少；之后，尚不到选秀的最低年龄就入了宫，待后面她成了弘历的女人，因为弘历皇子和高家包衣的身份，高斌这个父亲见到贵妃，是要按君臣之礼拜见她的，况且，她入了宫之后，和家人本就见面的机会寥寥，至于高斌这个父亲，更是一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且不说他们父女之间本来就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就算有，这么长时间的疏远下来，也变淡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高斌还得为家族和其他儿女考虑，因此，在高明素不听他的安排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可以理解。而相比和高斌上演父女亲密的戏码，高明素反而更适应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界限分明的态度

丹云和芳宁虽然不清楚高斌和高明素父女之情有多浅薄，但她俩出身的家族尽管比不上高家，可也是接受在这个以宗族为主体的社会，虽然不能说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但大多都要把它放到前面这个思想教育长大的，听了她这话，顿时明白了高斌的想法，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道：“这么说，我们以后岂不是指望不上高大人了？”

高明素看到她俩花容色变，明白她俩当初之所以放心跟她离开皇宫，就是觉得还有高斌这么一个大靠山可以依靠，如今发现他这个靠山指望不上，自然担心不已，笑道：“是呀，如今的我已经不是贵妃，对家族来说，不仅是废棋一颗，无法给家族带来利益，甚至还会给家族带来危险，因此能让我衣食无忧，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多，就是我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了。”

把目光落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刘宝柱身上，她笑道：“如今我、刘宝柱、丹云和芳宁，我们才是一伙，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世上的事往往是靠山山倒，靠海海枯，我们还是靠自己最稳妥，所以，刘宝柱，即将上任的琼山县知县，我们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因为她这话，丹云和芳宁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他身上，从高明素说让他当知县开始就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惊喜之中，一直发呆的刘宝柱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使劲摆着手说：“我，我不行的。我一个阉人，哪能当知县？那都是天上的星宿才……”

“别在这妄自菲薄了。”高明素笑着打断他，“在京中，你作为钟粹宫的首领太监，见过的王公大臣不知道有多少，不要说和他们平面论交，甚至他们对你卑躬屈膝的也不是没有，区区一个七品知县算得了什么？值得你这么诚惶诚恐的吗？”

刘宝柱忙辩道：“那不一样。我当时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的是贵妃和皇上的势，可如今，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而且我又是一个去了势的，我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根本没学过怎么当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不行，我干不了。”

高明素笑道：“谁说你不行？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还不是慢慢学起来的，你既然能受到敦肃皇贵妃的重用，并且将钟粹宫的首领太监一职做得很好，那么这个知县，你就能够完全胜任。”

“你只要负责对外交际应酬就好，至于公务这块，我们可以请幕僚和师爷帮忙。”见刘宝柱神情依然不见放松，她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还有，别看我父亲刚才说话，好像要和我们撇清干系似的，但只要我还在，他这个一品大员，就是你这个小知县的靠山。”

要说刘宝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但是他真的担心自己做不来，丢官罢职多丢人，这会儿听了高明素的话，想到自己只是负责和人打交道，他这心就放下来一半，待听到高斌依然能作为他官场上的靠山，这心就全落底了。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有高斌这么一个亲近重臣站在他身后，就和他在钟粹宫当差时，身后站着恩宠深厚的贵妃，有了底气，还有什么可怕的？想到此，刘宝柱笑道：“既然姑姑觉得我能当一用，那我就乍着胆子试试？”

刘宝柱之所以想当这个知县，除了遵从高明素的安排之外，还有私心，这个私心倒不是为民做主什么的，他的思想还没高大到那个地步。他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能当好这个知县，哪怕不能升官，应该也能洗刷他曾经切了子孙根，害得他这脉断子绝孙的耻辱了。